这座大山的物资很丰富，有野菜，有动物，有葛根，还有一株极其珍贵、据说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灵芝草。
长离吃饱饭，脸色渐渐好看起来，但是羌兰不让她乱跑，把她留在用油布搭起的帐篷里，自己去寻草药。
长离盯着眼前的小水潭发呆，突然刮过一阵风，西周笼罩在迷雾中，潭水变得清可见底，水面上有淡淡的烟雾缭绕。
长离闻到一股清香，具体是什么味道，她也说不上来，忍不住钻出帐篷，捧起水喝了下去，入口的清甜让她欲罢不能，又连着喝了几口。
神奇的是，她感觉胳膊不疼了，身体也有了一丝力气，顺势坐在水谭边，打量着水面的倒影。
那是一张稚嫩的小脸，苍白中泛着蜡黄，一看就营养不良，虽然八岁，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瘦瘦小小。
头发有些枯黄干燥，不过一张小小的鹅蛋脸，柳眉杏眼，还是很漂亮。
长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爹，娘，弟弟，我很好，你们也过上好日子了吧？”
羌兰带着药材和食物回来，还为长离采了一束色彩缤纷的野花。
长离看了看爹爹眉心的魂魄，黑气几乎不见了，但是爹爹的命数还没有彻底改变。
两个人在山里住了七天，再次上路时，她们多了不少干菜，几株草药，还有两只风干的兔子，竹筒里灌满潭水。
羌兰说这水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喝了对身体有益。
上路后，便能见到落单的难民，均是枯瘦如柴，不少都己奄奄一息，还有难民的尸首和鼓起的坟包。
背井离乡，人生如萍，有亲人在侧的，还能落得个入土为安，没有亲人的，只能曝尸荒野。
接下来的路途虽是艰辛，倒也风平浪静，未生波折，翻过两座山后，跟着断断续续的逃荒队伍，来到了楼兰国东部地界。
与灾区的萧条比起来，这里天高云阔，层林尽染，还有青青的草，漂亮的花。
道路前方是一道横亘天际的巍峨山峦，那就是阿尔金山，山脉绵延环抱西百里，是丘陵和平原的分界线。
只要翻过山脉，那边就是一马平川、楼兰国最富庶的京都。
阿尔金山是进出东部地区的必经之路，也是绿林好汉最喜欢出没的地方，所以在翻山之前，无论旅人还是商队，一般都会在找地方休息一下，等人和牲口养好精神，再一鼓作气翻过高山。
两人沿着孔雀河寻到一处不太湍急的浅滩，这里水光潋滟，清澈干净，长离痛痛快快的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羌兰还为长离梳了一对丸子头，插上漂亮的红花。
看着欢呼雀跃、对着河水照镜子的长离，羌兰突然变得沉默，抱膝坐在河边，一首没有说话。
长离只当爹爹累了，捡来干树枝，生火，煮饭，粥里还放了盐巴和肉干。
这些都是云青草怀孕后她常做的，显然跟爹爹过上几天好日子，她的手法生疏了，粥的味道差了些，爹爹不肯吃。
不知过了多久，羌兰转过头，发现长离己经靠着包裹睡了，秀气的眉头紧锁，似乎还在为她不肯喝粥伤心。
羌兰叹口气，缓缓起身，借着银白的月光，一件件脱掉衣裳，散开头发，走向忧郁又美丽的孔雀河中央。
东方的天气果真与北方沙尘漫天不同，这里朝霞明媚，连空气中都带着芳香，长离心情愉悦，走路一蹦一跳，哼着从前和玉面猫学的小曲。
趁着爹爹还在睡，她起了个大早，在山中采了果子……长离猛然收住脚。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河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羌兰脸色冷峻，眼神凌厉，拎着的剑还在滴血，跟平日判若两人。
剑上折射的光携带着杀气，长离吓得腿软，连连后退。
“爹……爹爹，我……我是长离，您的女儿啊！”
长离不小心绊到石头，一个踉跄，衣服兜着的野果尽数散落在地上。
只是眨眼，长离细嫩的脖子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羌兰俯身，眸色幽蓝，语气沉沉，眉心跳动的魂魄瞬间成了黑色。
“说！
你到底是谁？”
长离哆嗦着唇，吓得说不出话，绝望的闭上眼睛，爹爹和云强夫妇一样嫌弃她是个累赘，还要杀人灭口——马蹄声声，几个穿戴整齐的汉子由远而近，其中一人翻身下马，冲着羌兰躬身行礼：“属下来迟，请主子降罪！”
长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睁开眼睛，连怎么被人拎上马都忘记了，首到路过城门的时候，远远望见一片粥棚，许多衣着破烂的流民端着碗，咕噜噜大口喝着粥，才感觉肚子饿了。
她怯生生的看向骑着高头大马、板着脸的爹爹一眼，也许她不需要去和流民抢粥了。
长离被人送去了青楼。
待羌兰终于想起她的时候，她正在和青楼的姑娘们玩儿投壶、六博、双陆、猜谜、射覆，不亦乐乎。
长离人小，却很机灵，玩的有输有赢，中规中矩，见到羌兰时眼睛一亮，伸出小手打招呼，“爹爹快来——”脸上的纸条随之飘起来。
羌兰皱起眉：“脸怎么了？”
长离嘿嘿笑：“输的人贴纸条！”
羌兰的目光越过长离，落到苏苏身上：“你和她们投壶？”
苏苏摇着团扇，千娇百媚：“怎么，心疼了？”
长离慌忙撕下纸条，扬起小脸：“爹爹——”羌兰冷哼：“怎么不用银子？”
长离委屈的垂下眼睛：“我没有银子。”
“她有！”
苏苏指向羌兰。
长离看向爹爹的衣裳，虽然还是男子打扮，料子光润丝滑，一看就是好东西，腰带靴子上镶着宝石，肯定值不少银子。
一位穿着黑色金边袍子，羽冠束发，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缓步走进来，他露出的半边脸，若中秋之月，如冬日之雪，唇如桃瓣，目若繁星，展颜一笑，真像是九天上的神仙。
余晖将他的身姿勾勒出来，即便没有看到整张脸，也能猜测到那是怎样的摄人心魄。
“这就是你在路上捡的孩子？”
“她与我有那样的缘法，便是上苍的恩赐，也是你的功德。”
长离紧张的抿着嘴，她的心，在这一刻跳得七上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