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是这里。”
镇江金山山脚,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名妙龄女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环顾西周后又把头缩了回去。
女子身着青衫,声若盘铃。
车内还有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冲着女子拱手:“青姨,这便是我母亲所在之地吗?”
女子微微颔首:“正是,山上佛光大盛,我不便上去,仕林,接下来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少年便下了车,怀里揣着什么东西,踩着盘旋而上的石阶上山而去,半路上见着一位妇人挎着空篮子下山而来,少年只觉得妇人颇有些亲切,妇人也犹疑地看了他几眼,却并未打招呼,两人擦身而过。
在那山顶之上,有一座古老而庄严的佛寺静静地矗立着,佛寺寺门大开,门口,一位老僧盘腿而坐,犹如入定。
他的右手手腕处满是伤痕,脸上布满了褶皱,老态龙钟,但他的神情却并不凶恶,反而透露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恭敬的鞠了一躬:“禅师。”
老僧缓缓睁眼:“这金山寺十余年不曾来过外人了,你是何人?”
少年不由想起下山时看到的妇人,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开口发问,而是恭恭敬敬回答:“回禅师,在下许仕林,姨娘自小就跟我说母亲在金山寺暂住,要我考了状元来接她回家。”
老僧盯着许仕林,略显浑浊的眼睛怔了片刻,良久,他才缓缓出声:“你母亲就在后边,那片光幕之中,你姨娘既然带你来,想必是接了圣旨吧。”
许仕林从怀中掏出圣旨,却没有递给老僧:“在这里,敢问禅师名讳?”
老僧思考良久:“老衲……法海,想必当年的故事,你也都听你姨娘说过了,那么我也不必多言,去找你母亲吧。”
许仕林微微躬身,看向寺庙中央,那里有一道光幕首冲云霄,宛若实质,形若宝塔,塔身上隐隐有佛经流转,细看还有丝血色,离地约三丈远,有三个金字,名为雷峰塔。
许仕林便奔向光塔之下,展开圣旨贴到光塔塔身,佛经自下而上逐渐破碎,光塔缓缓消失,透露出其后的光景。
恰在此时,许仕林像是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老僧双手合十,身躯如泡沫般消散。
塔倒,人灭。
许仕林不由惊骇莫名,在青姨的口中,法海明明是位法力高强的僧侣,如今却像是风烛残年的普通人,随着雷峰塔一起消散,似乎有哪里不对,可他想不明白。
回过头,一位白衫妇人正瘫倒在地面上,看上去早己失去意识。
虽然素未谋面,但许仕林能感受到某种铭刻在血液里的悸动,他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他那传奇的母亲,白素贞。
许仕林背着母亲一步步下山,还没到半山腰就看到青姨首冲上来,看来随着雷峰塔的消逝,阻碍青姨的佛光也消失了。
小青一把接过背上的白素贞,纤纤细手扣在母亲手腕之上,脸色略有些难看:“姐姐气息怎么如此虚弱,该死的,那秃驴,我定要让他好看!”
许仕林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青姨口中的那个秃驴,大概己经没什么机会好看了。
两人搀扶着白素贞到山脚的城镇,寻了处客栈住下,小青在房间角落转了一圈,隐隐有道结界把房间包裹起来,交代了许仕林几句便急匆匆跑出去了,没多久又带着各种草药什么的回来,在房中便开始煎药,一点一点顺着白素贞嘴角喂下。
过了约半个月,白素贞才悠悠醒转过来,脸上有了些许血色,爱怜地看着守在身边的许仕林和小青,素手抚摸着许仕林的脸庞:“孩儿,你受苦了。”
又看向小青:“小青,这些年劳烦你照顾仕林了。”
三人又抱在一起痛哭。
良久,白素贞止住哭泣,问道:“孩儿,可曾看见你的父亲?”
小青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姐姐何苦提那负心人?”
白素贞按着右手,浅浅一笑:“当年我被镇压在法海召来的雷峰塔下,心神不宁之际,一只手伸入塔内,我以为是那法海,大惊之下一剑劈了过去,劈的好!”
小青恨恨地打断。
白素贞却是有些歉然:“我当时身子虚弱,一剑劈出也没使上多大力气,就见那手掌吃痛缩了回去,但它再伸进来,手上只涂了一层浅浅的草药,冲我勾勾手指,我凑过去闻了闻,是咱家药堂的味道,我便知道了这是官人,官人怕我在塔中孤独,伸手和我相握,感受着那份温暖,心中倒也不觉得害怕了。”
小青却是暗自思忖:“许仙那种凡人,怎能当着法海那贼秃驴的面伸手与姐姐相会?
怕是有什么蹊跷。”
但看着姐姐一脸暖意,也没敢说出来。
白素贞说到这里,撑着身子便要下床:“不行,我得去找官人,如今我己出塔,官人若是发觉雷峰塔消失,不知道该多慌乱呢。”
小青连忙按住白素贞:“姐姐你才刚醒,现在应该好好休养,不急这一时。”
白素贞摇头:“我己让官人等了我十几年,怎么能多等这一天呢?
今天便是我们一家团圆之日,如何能等?
小青,勿要劝我。”
小青犟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姐姐,你呀你,一说到许仙就方寸大乱,那你先陪陪仕林,妹妹出去给你安排马车。”
说罢用眼神示意许仕林拉住白素贞,自己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