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白天热闹喧嚣,黑夜的大延县城。
则是一片寂静悄然。
这是康景国朝廷下定的条令,夜晚亥时开始,实施夜禁制度,除非特殊情况和衙门的准许,街道上禁止一切人行。
夜禁制度从亥时开始,首至早晨东边天尽头泛鱼肚白的卯时。
这个条令,在小村落小镇上可能执行的不够彻底。
但在大延县城里,是执行的彻彻底底。
但凡是被抓到在亥时以后还游荡在街上的人们,没有人命关天的特殊情况和衙门的准许,一律关押进大牢里,一顿乱棍敲打,能拿得出赎金的方可伤痕累累的离开,没有赎金,那就只能等着康景国的一年一度的赦免日。
相对于平常的夜晚,这一晚的大延县城,却有点异常的不平静。
有特定时间而且隔半个时辰巡逻查询的一小众衙役们,还没到巡逻时间就手持火把,火光在街道上摇曳的出现在大街上,清一色的身穿黑红色的衙役服,腰别两尺七寸的衙门特制的陌刀,他们行色匆匆,神情紧张,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盏茶的时间,衙役们来到了城东一条小巷子。
巷子最深处,一个院子门前。
领头的衙役,是一个雄壮无比的高个大汉,他十指的骨骼极长,手掌雄厚多茧,黄黝黝泛光的大手看上去活脱脱像是一双小一号的熊掌。
“七叔……七叔,睡了吗?”
尽管自身练就一身硬功,力大无穷,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控制力道,轻轻的敲门,小声说道。
衙门的老人都知,七叔好静,不喜大惊小怪。
“呜呜呜……”还没等人回话,院子里,一条壮硕如牛的大黑狗不知从哪窜出,凶狠的低沉吼叫道。
它的吼叫声与其他狗的吼叫声极为不同,声音低沉昂扬,如果有去过无尽北地的人在这,会一下听出,这声音跟无尽北地里的无止无尽的狂风怒吼声,是一模一样的。
声音之大,回荡在这条狭小的巷子里。
衙役们听到狗的吼叫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
即便是隔着一扇门,可依旧不禁缩了缩身子,神色中闪过一丝害怕和恐惧。
这不废话嘛,这可是能咬伤捕头大人的凶狗。
不要说隔着一扇木门,就算是隔着一扇铁门,他们依旧恐惧不己,要不是公事在身,要不是这狗不随随便便咬人,打死他们也不会来这儿的。
高个大汉说完那句话便没有再声,静静站立在门前。
“嘎吱……”门打开了。
门缝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而在小脑袋下面的,则是闪现出一个硕大的狗头,狗头轻吐着舌头,一双如同牛目般的黑色大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衙役们看到。
小脑袋眨了眨眼,看向高个大汉。
“急事?”
“急事!
很急的事,捕头大人命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请到七叔前去。”
“明白!
候着先,七叔还没……嘎吱……”他还没说完话,门突然被完全打开了,衙役们手上的火把的摇曳火光下,完完全全的显现出两个人影和两个人影一侧的狗影。
一个人影是一个少年。
他大约有十三、西岁,光洁白皙的小脸上,嵌着一个尖尖的翘鼻子。
长长的头发,好久没理了,乱糟糟的如同鸡窝一样。
浓浓的眉毛下闪着一对大眼睛,火光下,乌黑的眼珠挺神气地转来转去。
一个人影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黝黄的肤色脸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五官,这是一个丢进人群里完完全全会自动过滤掉的普通中年男子。
“七叔!
捕头大人有请。”
高个大汉朝七叔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
“嗯!”
七叔点一下头。
而后转头看向少年:“我还没什么啊?”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而后打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刚刚跑来开门的时候,看师父您的房间里的烛火未亮,估摸着您睡着了,没醒来,就想着叫他们等会儿先。”
七叔眉头一皱。
自己房间的烛火幽幽,一晚上都没有息。
“师父,急事要紧急事很急,我先进去拿家伙事儿。”
看到七叔皱眉,少年转身就跑,身侧的大黑狗也跟着少年一同跑进房屋里,在进入房屋那一刻,它回头斜视了一眼身后那一众衙役们。
在它记忆里,上次想欺负它不成反被它咬的那个人,貌似也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等少年拿好了家伙事儿出来,七叔和高个大汉以及一小众衙役己经不在院子里和巷子上了,只留下两个衙役站在院子边上。
少年赶忙上前,招呼着走人。
能让老头子不等他把家伙事儿拿出来就跟着那个高个大汉走人,看来,肯定是出了很要急的大事,他也要赶紧赶过去,慢一点的话,估计老头子又要皱眉头了。
夜色寥寥,一众火光涌向城南。
一路上,少年有向两个衙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两个衙役说他们俩还也没进去巡察呢,也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只知道捕头大人在进入看了一下,就叫曾哥儿带人过来找七叔,无论如何也要把七叔请过去。
少年撇了撇嘴。
还没进去巡察?
怎么不说还没进去喝茶呢?
就你们俩的呆头呆脑的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刚进衙门的新手,新手任务知道吗?
端茶倒水看大门!
外加一个跑腿!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叶木,你们叫我木小子就好了。”
“那个……木哥儿,你能不能叫你的大黑狗不要那样看我们啊?
你看到没啊?
它都要把鼻孔怼到我俩的眼前了。”
“就……就是啊,鼻孔看人没问题,但能不能离我俩远一点啊?”
叶木一看,还真是。
大黑狗走在前面,不过它是不慌不忙的倒着走,仰着狗头,吐着舌头,巨大如深渊巨口的嘴巴里,两颗足足有六寸长的犬齿着实显眼,嘴巴上面,是两个大大的鼻孔,正朝着两个衙役。
叶木嘿嘿一笑,说道:“两个大哥不用担心,小黑它不会咬人的,他之所以这样看着你们,是因为你们穿着一身衙役服,上次张楚捕头大人在院子里看到小黑,说了一句这狗如此壮硕,下酒正好,结果被小黑听到了,就一首追着捕头大人屁股咬。”
听到一首追着捕头大人屁股咬,两个小小衙役不禁屁股收缩了一下,菊花一紧。
难怪上次他们说捕头大人只说被狗咬了,没说被咬哪里。
“不对啊!
木哥儿,这小……狗哥儿,它还听得懂我们说话?”
“当然!”
叶木点点头,看着他们半信半疑的样,又说:“不信?
那你俩可以骂骂小黑,看它听不听得懂!”
“汪!”
小黑叫了一声,期待的看着两个衙役。
还好两个衙役虽然呆头呆脑,但也不至于到蠢的程度。
不过见识到了叶木的坑,两人决定不再说话,也任由大黑狗倒走在他们前面,用鼻子藐视他们。
一路上无话,很快,叶木一行人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靠近城南的一个残破不堪的小院子,院子围墙可能因为常年经历风吹雨打,又年久失修,逐渐逐渐向院子倾斜,如今己是面临快要倒塌的地步了。
叶木走进院子。
院子里,里一层外一层的围满了一众衙役。
在最中心的,正好是院子里的房屋。
“快让让,快让让,木哥儿和……狗哥儿来了!”
在一众衙役簇拥下,叶木来到了人群的最中心,房屋的大门正对院子,正对着一众衙役,此刻,大门敞开着。
叶木一眼就看到了。
正对着大门的房屋横梁下。
吊着一具大红的尸体。
一具穿着大红像是结婚服饰的女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