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也在晃悠,房顶随时会跟着塌下来,把我们活埋。
“哥,我怕……”招弟从娘怀里探出头,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不怕,有哥在呢。”
我故作镇定地拍拍她的手,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其实,我比她还怕。
那种房子在你头顶轰然倒塌的声音和景象,像烙铁一样烫在了我的脑子里。
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咔嚓”、“轰隆”的声音。
那一夜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天快亮的时候,雨终于渐渐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雨后的湿冷。
村里人陆陆续续过来看。
他们站在我家院子外面,对着那个塌了半边的堂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庆幸——幸好塌的不是自己家。
二叔也来了,他穿着雨鞋,踩着泥泞走进院子,看到眼前的景象,重重地叹了口气,直摇头。
“大哥,这……这房子是彻底不能住了,太危险了!”
爹蹲在偏房门口的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烟叶是自家种的,劣质,呛人。
他抽得很凶,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凑合着……还能住人。”
“这咋凑合?
万一再下雨……”二叔皱着眉,“要不,先搬我家去挤挤?”
娘赶紧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摆着手说:“不用不用,老二,你家也不宽敞。
这西屋还好好的,我们挤挤就行,不麻烦你们了。”
我知道娘是好强,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二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娘坚决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再说,只是又叹了口气,留下几句安慰的话走了。
那天下午,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根粗壮的树干,大概是村里谁家伐树剩下的。
他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木头扛回来,用它们斜斜地顶在堂屋那几面还没倒的墙壁内侧,试图做一些加固。
他又找来粗麻绳,把那根断裂的主梁试图捆绑连接起来。
我远远地看着爹在废墟里忙碌,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那么单薄,又那么固执。
可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是自我安慰。
那房子,已经是个巨大的危險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