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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

赟子言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颜芙凝离开打铁铺不久,童成便回来了。童雅高兴地举起纸包给他看:“爹爹,恩人姐姐给我吃的。”“恩人姐姐来过了?”童成连忙走出铺子,目光顺着道路往镇上方向望。“嗯,恩人姐姐说她要回家了。”童雅咽了咽口水,“爹爹,姐姐给的糖,我还没吃过,我这会子可以吃一颗么?”童成转回头来,高兴道:“吃吧。”童雅拿了一颗,咬了小半块进嘴里:“好甜呀。”--另一边,颜芙凝回到了村里。等同车的三位村民下车走开,她掏出十五文钱给赶车李。“五文钱是回来的车钱,十文算去那座宅院的费用。”赶车李只拿了五个铜板,还她十个。“那宅院才一点路,不用钱。”“要的,童家父女与我一起乘坐,十文钱,我还觉得给少了呢。”颜芙凝坚持给他,“再说了,李大哥方才一道去,给我壮了胆,我谢你...

主角:颜芙凝傅辞翊   更新:2025-04-28 2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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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芙凝傅辞翊的女频言情小说《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由网络作家“赟子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颜芙凝离开打铁铺不久,童成便回来了。童雅高兴地举起纸包给他看:“爹爹,恩人姐姐给我吃的。”“恩人姐姐来过了?”童成连忙走出铺子,目光顺着道路往镇上方向望。“嗯,恩人姐姐说她要回家了。”童雅咽了咽口水,“爹爹,姐姐给的糖,我还没吃过,我这会子可以吃一颗么?”童成转回头来,高兴道:“吃吧。”童雅拿了一颗,咬了小半块进嘴里:“好甜呀。”--另一边,颜芙凝回到了村里。等同车的三位村民下车走开,她掏出十五文钱给赶车李。“五文钱是回来的车钱,十文算去那座宅院的费用。”赶车李只拿了五个铜板,还她十个。“那宅院才一点路,不用钱。”“要的,童家父女与我一起乘坐,十文钱,我还觉得给少了呢。”颜芙凝坚持给他,“再说了,李大哥方才一道去,给我壮了胆,我谢你...

《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精彩片段


颜芙凝离开打铁铺不久,童成便回来了。

童雅高兴地举起纸包给他看:“爹爹,恩人姐姐给我吃的。”

“恩人姐姐来过了?”

童成连忙走出铺子,目光顺着道路往镇上方向望。

“嗯,恩人姐姐说她要回家了。”童雅咽了咽口水,“爹爹,姐姐给的糖,我还没吃过,我这会子可以吃一颗么?”

童成转回头来,高兴道:“吃吧。”

童雅拿了一颗,咬了小半块进嘴里:“好甜呀。”

--

另一边,颜芙凝回到了村里。

等同车的三位村民下车走开,她掏出十五文钱给赶车李。

“五文钱是回来的车钱,十文算去那座宅院的费用。”

赶车李只拿了五个铜板,还她十个。

“那宅院才一点路,不用钱。”

“要的,童家父女与我一起乘坐,十文钱,我还觉得给少了呢。”颜芙凝坚持给他,“再说了,李大哥方才一道去,给我壮了胆,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赶车李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那我收下了?”

颜芙凝笑了:“收下吧!”说着,从背篓内拿出一包饴糖,“喏,这个是谢礼。”

“啊?”赶车李惊道,“姑娘,你太客气了!”

颜芙凝背上背篓,小跑着离开,边跑还边扭头喊:“可别还我,我背篓太重,跑不动的。”

赶车李冲她挥手:“跑慢点,我不还你便是。”

李母出来,看到儿子回来,随口问:“今日赚得怎样?”

“正月十五那日村民大都去过县里了,今日去镇上的人就少了。”赶车李将纸包打开,看到是饴糖,笑道,“傅家小娘子是个实在人。”

“傅家小娘子?傅婉娘家的那个儿媳妇?”

“嗯,娘,你知道她?”

“胡家婆媳来说过,以后见到傅婉娘家的人,见到就骂,特别是她家儿媳。”

“娘,您可别跟着胡家人瞎闹。那小娘子怪好的嘞,喏,她给我吃的糖。”

他将饴糖递给母亲一颗。

“真的?”

李母不敢相信,将糖放进嘴里。

“当然真的,今天光载她,我就赚了二十文钱,还有这包饴糖。”

他丢了一颗糖进嘴里。

李母吃到甜的,笑了,笑得眼尾褶皱加深。

“怪甜的嘞,傅家小娘子肯定长得也甜。”

就凭这么甜的糖,她不会听胡家婆媳的话,去胡乱骂人的。

--

颜芙凝回到了家里。

因方才小跑过一段路,这会子还气喘吁吁的,粉面上染了薄红,艳若桃李。

进了院子,她便脆生生地喊:“娘。”

婉娘听闻,由傅北墨搀扶着,出了东厢房。

“芙凝回来了?”

“嗯,娘,咱们去堂屋说话。”颜芙凝挽住婉娘的胳膊,小声道,“今日赚了不少钱。”

婉娘闻言欣喜,喊了傅南窈一起去堂屋。

傅辞翊端坐在窗口抄书,听她回来,抬了抬眼皮,复又垂眸书写。

四人进了堂屋,颜芙凝放下背篓,从荷包内掏出一只银锭子放到婉娘手上。

“这是夫君摘的两朵灵芝得来的钱,十两银子。”

“能干能干,我的儿媳妇就是能干!”

摸着沉甸甸的银锭子,婉娘眼含泪花。

他们家这般情况,若是没有这么好的儿媳妇,可怎么成?

激动之下,婉娘对西厢房喊:“辞翊快过来。”

待傅辞翊进了堂屋,婉娘将银锭子给他看:“你娘子赚来的。”

颜芙凝不好意思道:“娘,这是夫君赚的。”

婉娘笑道:“灵芝是你去卖掉的,就是你赚的。”

说着,让她将银子收好。

傅辞翊淡淡“嗯”了一声,撩袍落座。

这时,傅南窈看背篓内没有衣裳,遂问:“不是叫你买衣裳么?”

颜芙凝解释:“镇上没有成衣店,倒有两家布庄。我想同大家商议下,要不扯布自个做衣裳?”

傅南窈浅浅哼声:“你不是不会缝么?你不会缝,我会。可你怎么也没帮我买布回来?”

婉娘拉了一把傅南窈:“如何与你嫂嫂说话的?”

“娘,您怎么老护着她?”

傅南窈撒娇般靠到婉娘肩头。

婉娘摇头叹息:“我哪里是护?分明是你说话带刺。”

颜芙凝丝毫不恼,从背篓内取出两包饴糖,先给了傅北墨一包。

“谢谢嫂嫂!”

傅北墨雀跃不已,将整包饴糖放到傅南窈眼皮底下显摆。

傅南窈坐直了身子,小脸满是怒色。

颜芙凝笑着将剩下一包饴糖给她:“你可以教我做衣裳么?”

“那就看你聪不聪明了。”

傅南窈一把夺过饴糖,环抱在身前,生怕颜芙凝反悔。

“银锭子不好在镇上花费,是以今日没买布料。”颜芙凝这才心有余悸道,“我怕有人来抢银锭子,就一直放在荷包内。因为我去卖灵芝时,遇到了一点小状况。”

话说到后面,嗓音含了丝哭腔。

婉娘听出来了,双手抓住她的手:“芙凝,怎么了?快跟娘说说!”

“去医馆卖灵芝时,他们只肯给五百文一朵。我觉得价格太低,就想走,他们拦着我。”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强装镇定的。

此刻回想起来,后怕得很。

“医馆内有不少伙计,还有瞧着像打手一样的人。他们还说整个镇上就他们一家医馆,没旁的地会收我的灵芝。”

婉娘闻言,心慌地拍拍心口:“那后来呢,这十两银子你如何赚来的?”

“我胡诌说我夫君在外头等我,他们便没再拦。幸好碰到一对父女……”颜芙凝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讲,“在赶车李与童家父女的陪同下,我去宅院卖了灵芝。为感谢他们,我就多买了两包饴糖,当做谢礼给了他们。”

“啊呦,我的闺女!”

婉娘心疼坏了,颤抖着手将颜芙凝搂进怀里。

“娘!”

本来好好控制着的眼泪,这会子被人一心疼,她便绷不住。

趴在婉娘怀里,落了两滴泪。

颜芙凝命令自己,此刻只能流两滴泪,不能再多了。

因为她这身子娇弱得很,一旦哭起来,便没完没了。

见状,傅辞翊俊眉蹙起。

眉梢带着冷意,神色难辨。

婉娘怜爱地轻抚颜芙凝的背脊,忽而对傅辞翊严词厉色道:“你如何当人夫君的?”


村民们纷纷附和。

婉娘在屋子里,因眼睛瞧不见,只能摸索着往门口走。

“乡亲们应该还认得我,如今我们搬回来住,往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傅南窈听到母亲的声音,连忙转身扶她。

村民这才看到傅婉娘,十多年过去,傅家大房的瞎眼闺女竟然没什么变化。

有大娘道:“原来是婉娘啊,你们不是搬去县城了吗?”

有大伯道:“上午有人看到马车进村,原来是你们呐。”

婉娘微笑道:“是我们,我让孩子们来他们爷奶辛苦劳作过的地方看看住住。”

大娘连连点头称赞:“好闺女!”

傅北墨不喜欢这么多人在自家院子里,挑着柴禾快走几步,大叫:“你们是什么人,快从我家出去!”

村民们闻声皱了眉,往后可是同在一个村里住的,哪有刚搬来就这么说话的,可见这半大小子是个傻的。

傅北墨特别不喜欢方才叫囔的女子,遂抽出一根柴禾,呲牙咧嘴凶给她看。

胡阿静见风头不对,转身就走。

一出院门,被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惊艳到了。

周围几个村庄,即便去到镇上,她就没见过比眼前更好看的男子了。

她的上门夫婿就这么来了?

至于这院子,她得回家跟爹娘爷奶商议下。

村民们看完了热闹,也陆续出了院子。

“傅婉娘是个瞎的,你们也看到了吧,她闺女那腿是瘸的,挑柴那小子像是傻的。啧啧啧,这一家子呀。”

“你们没看到么?后来进来那个挑柴的长得又高又俊,跟在他后头的女娃子,那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

“你们说好端端地放着县城的宅院不住,搬到乡下来,是有什么猫腻?”

“那得问胡家了,胡阿静的阿奶不就是傅大傅二的亲妹子么?”

“傅大老夫妻早几年不在了,如今县里的傅家由傅二老夫妻做主……”

村民们的议论悉数入了傅辞翊的耳。

他冷沉了脸,将柴禾搬进柴房,拎着野鸡去了灶间。

颜芙凝正在灶间放下背篓,看某人进来,问:“那个,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傅辞翊并不看她,嗓音淡漠:“不必。”

言罢,他丢下捆着双脚的野鸡,提了水桶就出了灶间。

不多时,婉娘由龙凤胎搀扶着也来了灶间。

面对他们,颜芙凝倒不像在傅辞翊跟前那般拘谨。

不是她想拘谨,实在是某人眼角眉梢浑身上下散发的皆是冷意。

也不怪他如此,是女配退婚在先,害他失了颜面。如今面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灶间四人闲聊了几句后,傅辞翊提着两桶水回来。

傅北墨想帮兄长将水倒进水缸里,被兄长阻止。

“水缸得洗洗。”

傅辞翊说着,拿了把菜刀开始处理野鸡。

那抹鸡脖子的动作干净利索,看得颜芙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目光移到水桶,两只水桶体积颇大,河边到院子有不少距离,他一路走来气息平稳。

再加上他抹鸡脖子的动作,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梦里他拿匕首划剌她的脸。

此人不是简单的书生,她这娇弱的身子惹不起。

颜芙凝不再看他,从水桶里舀了水,洗了两把野生平菇。

傅南窈也没闲着,走到灶台后头烧火。

傅北墨看到一个水桶空了,自告奋勇地道:“娘,我去打水回来洗水缸。”

“去河边小心些。”

婉娘嘱咐他,算同意让他去。

傅北墨应了,提了水桶就跑。

这边,傅辞翊嫌退毛麻烦,直接将皮剥了,此法很快处理好野鸡,丢入锅里。

“今晚先吃鸡喝汤,明天我去看看有没有野兔之类。”

傅南窈笑道:“好呀,野兔肉多。”

颜芙凝打开锅盖,放了平菇进去,拿勺翻动了:“提提鲜。”

婉娘颔首:“好,咱们现在连调料都没有,放平菇提鲜好。”说着,又叹息,“这么生活不是办法,人哪能不吃饭的?”

可如今他们连米面都没有。

若说中午不太饿,是因为吃过朝食,这会子天色大暗,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颜芙凝说:“剩下的平菇,我明早拿到镇上去卖,看能不能换些米面回来。”

婉娘欣喜:“儿媳妇是个会过日子的。”

不多时,傅北墨打水回来,一到灶间就开始洗水缸。

听着灶间四个孩子都在忙碌的声音,婉娘露出欣慰的笑意。

野鸡比较柴,煮了颇久,等肉煮得软烂时,天色已彻底暗下。

因实在饿了,平菇鸡汤即便没放调料,一家子仍旧吃得喷香,中午吃剩的馒头滋味瞬间好了几倍。

伴着外头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这餐饭吃得颇为温馨。

--

深夜,一家子简单洗漱后,各自回房。

颜芙凝回到房间时,傅辞翊正在整理床铺。

“多谢你收留我!”她嗫嚅着开口。

好似觉得她说法不对,傅辞翊半撩眼皮乜她一眼,却不纠正。

颜芙凝又道:“是我退你的亲,新娘换错一事你没同家人说,这事也要谢谢你。”

微顿下,她补充:“我不是不让你说……”

他要想说,她也拦不住。

而且她自己也想说,只是觉着得寻个合适的时机。

现在的目标,她得赚钱。

念及他成为狠厉绝情的权臣,起码还有近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内,她尽量顺着他的毛,多多赚钱。

待有了钱,就赔偿他精神损失费,她自己也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生活下去。

嗯,两全其美!

傅辞翊不知她脑中在想什么,只道:“我娘他们善良,我不说,只是不想他们伤心。”

“哦。”

他话锋一转:“只有一张床,你睡地上。”

颜芙凝:“啊?”

如今天寒地冻的,他一个男子好意思叫她睡地上?

傅辞翊不接话,直接坐到床边。

颜芙凝走到他跟前,小声询问:“我怕冷,我可以睡床上吗?”

“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同床?”

傅辞翊抬眸,眼底夹杂几缕打量,很快不见半点波澜。

颜芙凝一怔,似乎让他睡地上也不妥,毕竟这里是他家。

念及此,她点头:“嗯,我睡姿很好的,保证不碰你,好不好?”

给她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碰他。


听得颜芙凝黛眉蹙起,对傅北墨道:“咱们回家。”

“嫂嫂不去镇上了?”

“先回家!”

叔嫂俩转了方向,脚步加快,往家的方向走。

经过家门,颜芙凝让傅北墨将背篓背进去,自己直接去往田边。

正在抄书的傅辞翊不经意瞥见弟弟背着背篓回来,遂喊住他:“站住。”

傅北墨停了脚步:“哥。”

“怎地回来,她人呢?”

“嫂嫂去田里了。”

“出了何事?”傅辞翊搁下狼毫笔。

傅北墨老实道:“村里有人在说,谁家的田被毁了,我没听清。嫂嫂喊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直觉告诉傅辞翊,家里的田出事了。

他将书合上,阔步出了屋子。

傅北墨冲他背影喊:“哥,你去哪?”

“你老实在家。”

傅辞翊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疾步往田边走去。

等他来到田野上,前头走得颤颤巍巍的正是某女。

遂加快速度,追上她,经过她身旁时,递袖摆给她。

颜芙凝一怔,很快抓住攥紧。

“我听人说咱们家的几块地被人毁了。”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看到他冷峻的侧颜。

下颌线清晰明朗,但此刻唇角紧绷,显然来此也因为田地之事。

不多时,两人来到自家田地前。

入目所见,六亩田有三亩庄稼全被拦腰割了。

大白菜与萝卜,有一半被踩得稀巴烂。

颜芙凝蹲下身查看叶子上的痕迹,很快惊呼一声:“镰刀!”

她捡起半片叶子给某人看:“昨夜北墨捡到了镰刀,庄稼正是镰刀割的,锯齿都在上头。”

傅辞翊垂眸瞧了一眼,凉凉吐出两字:“胡家。”

地上的庄稼,一家一半。

胡家割掉一半,目的是不想给他们家。

他转过身,抬步就走。

颜芙凝在田埂上走不快,看他步履提速,便追去,却不想走得摇摇晃晃。

傅辞翊驻足等她,看她如此,厌烦地等了片刻。

等她到跟前时,再度将袖摆递给她。

回到家中,傅辞翊问傅北墨:“你昨夜去了何地?”

傅北墨支支吾吾,愣是不敢说。

颜芙凝也问:“是不是去田里了,镰刀就是在那捡的?”

傅北墨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捏着受伤的手臂,抿唇点头。

“去胡家。”

傅辞翊让傅北墨带上捡来的镰刀,出了院门。

颜芙凝紧跟其后。

路上,傅北墨放缓了步子,走到颜芙凝身侧。

瞧他模样,似有话说。

颜芙凝便轻声道:“北墨,你昨夜看到什么,照实说,好么?”

傅北墨半垂着脑袋,声音很小:“我若说了,嫂嫂会说我笨。”

颜芙凝摇头微笑:“不会!”

语态铿锵。

“嫂嫂还会夸我么?”

“会。”

只要嫂嫂还会夸他,他便没了后顾之忧。

“我怕今后独自去摘菜不认得路,昨夜去田间记路,然后看到有人……”

傅北墨一股脑将昨夜所见所闻全讲了。

讲完后,怒着总结:“胡家人割菜,割我。”

颜芙凝气道:“他们怎能对北墨动手?”

傅辞翊一言不发,只是面容瞬间沉下,步履更是加快不少。

三人来到胡家。

胡家人见他们过来,急忙关上篱笆门。

傅辞翊抬脚一踹,篱笆门形同虚设,直接倒地,扬起一地的灰。

胡兴旺嗫喏着嘴唇,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大声吼道:“傅家小子,你想作甚?”

傅辞翊冷着脸,一把撸起傅北墨袖子,喝问:“是谁伤的?”

屋内的胡阿静见状,往门后躲。

“你别血口喷人!”钱氏跳将出来,“傻子自个伤了,可不能诬赖我们。”

她骂骂咧咧地往院门口走,看来人不敢拿她如何,一溜烟地往里正家跑。

昨夜他们毁了傅家那一半庄稼,看来傅家人知道了。

既然他们闹上门来,正好叫里正做个见证。反正当时说好了,他们胡家要收一半的庄稼的。

既如此,被毁的那一半自然算傅家的。

如此想着,钱氏跑起来。

等里正到来时,胡大海与胡兴旺父子正拿着扁担准备动手。

“做什么?”里正大喊,“都乡里乡亲的,怎么又有事了?”

颜芙凝道:“想必里正已经听说,我家田里的庄稼有一半被毁。”

里正皱了眉头,今早好多人都知道了。

村民吃的都是自家种的菜,几乎每日清早,各家都会去各家地里。

钱氏道:“里正大哥,我请你来是希望你做主的,他们诬陷我家伤人。”

说到伤人,事情就严重了。

里正眉头拧紧:“可有证据?”

“昨夜胡家人割毁庄稼,我弟亲眼所见,想要阻拦,被胡家人割伤手臂。”颜芙凝捏起镰刀柄,“我弟就是人证,这把镰刀就是物证。”

“镰刀谁家没有?”傅氏认得自家镰刀,但仍狡辩道,“就这个傻子也能作证?”

颜芙凝不接她的话,顾自对里正道:“幸好我弟机灵,只伤到了手臂。”

里正走到傅北墨身侧:“伤口我能看么?”

傅北墨扒开包扎的布条,呈现在眼前的伤口确实是镰刀所伤。

颜芙凝又道:“胡家霸占田地十五年,如今要还了,心有不甘。昨夜割毁一半庄稼,被人发现,心生歹意,这就是谋财害命!”

一下子上升到谋财害命,胡家人心生惧意。

谋财他们敢的,害命是不敢的。

就这时,傅北墨直冲到屋门口,一把揪住胡阿静的衣领子:“就是她割的我。”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照我的脸。”

胡阿静吓得面如土色,怕因此下牢。

胡家人顿时心虚,昨夜是听到衣裳割裂的声音,他们家阿静真的伤人了。

傅辞翊清冷道:“如此说来,你们承认昨夜割了庄稼。”

“是我们干的,割的就是你们家那一半。”胡大海道。

昨日刚商议好,夜里一半庄稼就被割了,怎么想都是他们胡家人所为。

再加傅家傻子看到,他们抵赖不了。

傅氏笑了:“实话告诉你们,我家种下的庄稼,偏不给你们。”

傅辞翊不疾不徐道:“字据所写,收割后,胡家再不能种我家的田。现如今,你家已经收割。余下的庄稼归我家所有,空出来的地,也算还了我家。”

胡家人惊愕不已:“什么?”


不多时,颜芙凝与傅北墨各提着一桶水回来。

井水哗啦啦倒入大木盆里,将碾碎的皂角放入水中,衣裳浸入,姑嫂俩便开始搓洗。

衣裳几乎不脏,轻轻一搓就好了。

颜芙凝去房中拿了只小木盆,将搓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入。

换了一盆水,姑嫂俩开始洗傅北墨与傅辞翊的衣裳。

傅北墨见自己有几件衣裳被扔在地上,不满道:“怎地不洗?”

“上头都是泥,最后洗。”

傅南窈斜他一眼,嗓音爽利。

虽说知道了缘故,但傅北墨还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想到昨儿还有一颗饴糖没吃,连忙回房拿了出来,递到傅南窈眼皮底下。

“喏……”等她凑过嘴来,傅北墨迅速将糖塞进嘴里,“不给你吃!”

“傅北墨!”

傅南窈丢下衣裳。

奈何瘸腿不能受力,竟不能从小杌子上起身。

傅辞翊听闻争吵,视线移往院中。

不承想看到自个的衣裳被颜芙凝捏在手上搓洗,一件接着一件……

外衣,就算了。

中衣,就……勉强无妨吧。

让他浑身不适的是,她这会开始洗的正是他贴身穿的短亵裤。

俊脸瞬间笼上阴翳,搁笔,出屋。

“谁叫你洗的?”

颜芙凝一怔:“我方才将衣裳抱走,你也没拦着。”

很快搓了搓,浸到水中,捞起,换了个部位又搓。

此刻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捏的——

正是裤子的某个部位!

傅辞翊面色越来越难看,眸中划过厌恶的冷芒,负在背后的手立时捏紧,根骨分明。

正在晒太阳的婉娘听闻儿子口气不善,遂用他的话怼他:“辞翊,你不是在抄书么?”

娘子帮夫君洗衣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鉴于母亲发话,傅辞翊克制住想将某女拎起,直接扔出院外的冲动,回了房。

颜芙凝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洗某人的衣裳有何不对。

但某人不悦是真。

她站起身,甩了甩手,去到他跟前。

“我以为你不拦着,就是默许让我洗了。再说你在抄书,时间宝贵。”

傅辞翊头也不抬,顾自抄书。

颜芙凝轻声又道:“我帮你洗衣服,并不是想请你教我识字写字,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她就是要给他个心理暗示,不教她,会过意不去。

傅南窈见兄长不喜某女洗他的衣,怒火颇甚。她虽有幸灾乐祸之意,但怕被波及,遂老实地坐在小杌子上,将傅北墨剩下的衣裳全洗了。

颜芙凝见自己说什么,某人都不理会她,索性回了院中。

倒掉大木盆里的水,把衣裳放进去,一端,竟然端不动。

一家子的湿衣裳实在太沉了。

而傅南窈腿脚不便,不能端重物。

幸好,傅北墨抓住木盆:“我帮嫂嫂抬。”

“谢谢北墨!”

叔嫂俩抬着盆,后头跟着傅南窈,三人去了河边。

此刻的河边,有好些人用棒槌敲打着衣裳,捶洗的大都是土布粗布麻衣之类。

好在河埠头分成两端,颜芙凝与傅南窈便去了空着那一端。

几个妇人看傅家人过来,洗衣只是漂洗,且衣料一瞧就与她们的不同,便交头接耳起来。

“绫罗绸缎不能捶洗,一捶就破了,哪有咱们的衣裳结实啊?”

“穿着绫罗绸缎,还要自个来河边洗衣,我还以为会有丫鬟伺候呢。”

“有丫鬟伺候,怎会住到乡下穷地方来?”

“就那个腿瘸的,就算洗衣再利索,以后也嫁不出去。”

“就是,倒贴给我儿子,我们都不会要。”

此番言论,听得傅南窈捏着衣裳的手颤抖不停,眼眶泛红。

“有些人嘴太脏了,唾沫都把河埠头都弄脏了,忒恶心。”颜芙凝站起身,拿起大木盆,“北墨,帮我抬盆水。”

在岸边逗狗玩的傅北墨听闻,迅速跑来,挽了袖子与颜芙凝一道,抬了满满一盆水。

两人合力,整盆水直接往另一端河埠头泼去。

有妇人跳起来:“喂,你作甚?”

颜芙凝:“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妇人指着傅南窈道:“我说瘸腿女没人要,就算给金子倒贴,我儿子都不稀罕。”

颜芙凝:“你家有镜子么?”

那妇人懵掉:“有啊,怎么了?”

颜芙凝:“回家让你儿子好好照照,长得跟懒蛤蟆似的,还想吃天鹅肉?”

那妇人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长啥样,他可俊了。”

颜芙凝淡淡反问:“儿子肖母,你不知自己长相么?”

傅北墨瞪圆了眼,问那妇人:“你这么丑,嘴巴那么臭,自个不晓得?”

那妇人刚要反唇相讥,被旁的妇人一拉,几人走远了。

“拉我作甚?傅氏钱氏婆媳不是叫咱们看到就骂么?”

“哦呦呦,那小娘子嘴巴厉害,那傻子也不好欺负,咱们还是别凑胡家傅家的热闹。”

她们声音虽小,但颜芙凝与傅南窈还是听见了。

“方才她们所言,就当耳旁风。”颜芙凝劝她。

“胡家人忒讨厌!”傅南窈狠狠搓了搓衣裳,“你也好不到哪去!”

颜芙凝没想到被她瞪了一眼,这会子又不好辩驳,毕竟女配之前确实骂过更难听的。

洗了衣裳归家,看颜芙凝与弟弟在前头抬着木盆走,傅南窈心情复杂。

方才她帮她说话了,而她却反过来怪她,但为数不多的骄傲叫她低不下头。

三人回到家时,傅辞翊已将晒衣的竹竿架子搭好了。

放下大木盆,颜芙凝回房取了块抹布,想擦晒衣的竹竿。

奈何竹竿横着架起,高出她头顶不少。

她双手举起,踮起脚,指尖还差一寸距离才能够到竹竿,愣是擦不到。

颜芙凝深刻怀疑某人是故意的,他分明可以把两侧的架子绑得稍微低那么一点点。

她气呼呼地站到某人对面,白嫩的小手捏紧了抹布。

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念及某人的阴鸷狠辣,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仰头盯着他。

傅辞翊漠然回视她,此女瞪圆了杏眼,显然气得很,也怒得很。

那双水汪汪的眼,含了惧意,仿若被他一吓唬,就能落下泪来。

令他讶然的是,只须臾,她桃腮漾起笑意,眸中的水色愣是化为了潋滟,娇娇软软地对他说:“可不可以帮我把架子绑得低些?”


傅北墨道:“娘说,你比我与圆脸只大几个月罢了。”

“几个月来着,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他掰了掰手指,“三个月,对,才三个月!”他往颜芙凝眼前晃了晃三根手指,“嫂嫂,我不是小孩子了!”

语调满是撒娇的意味。

傅辞翊难得笑道:“小孩子才与嫂嫂撒娇。”

颜芙凝跟着笑,笑声轻灵悦耳。

傅北墨鼓起脸,气呼呼道:“我好伤心,好难受,好想哭……”

颜芙凝又笑:“好了,北墨是少年郎,不是小孩子。”

“这还差不多。”

傅北墨这才有心情吃自个手里的栗子,方才栗子的滋味都不好了。

--

一路聊,不知不觉到了村塾。

村塾有围墙围起,大门口有位老伯坐着看门。

他看到傅辞翊过来,忙起身笑着相迎:“夫子来了。”

傅辞翊对他颔首致意。

看门老伯盯着颜芙凝与傅北墨好一会,笑问:“这两位是夫子的弟弟与妹妹吧?”

傅北墨拧了眉头,抢着道:“老伯好没眼力,我是夫子弟弟没错,这是我嫂嫂!”

老伯笑得不好意思:“原来是夫子娘子,快些里面请!”

心里嘀咕,这位夫子尤其年轻,如此年轻就有了娘子,难怪他没瞧出来。

夫子娘子……

这称呼还怪好听的,颜芙凝唇畔漾出一抹笑意,脚步轻盈地随傅辞翊进了村塾。

村塾占地不算小,中间处是庭院,庭院旁便是一间大教舍,教舍内摆满了书桌。

傅辞翊指了教舍边上一间屋子:“此为办公之所,为平时备课所用。”

颜芙凝往后面瞧,教舍后头有几间屋子。

“那边的屋子是作何用的?”

傅辞翊道:“左边那间是原先老夫子的住所,右边那间算给我休息用,靠大门的住了看门的老伯大娘。”

傅北墨跑进了教舍,对兄长招手:“哥,你坐上头来,我与嫂嫂坐下面听你讲课。”

颜芙凝笑着对傅辞翊道:“夫子该讲课了。”

语声俏皮。

言罢,提了裙裾,快走几步,到傅北墨旁边的位子坐下。

傅辞翊无奈摇首,虽觉得他们此举幼稚,却还是站到了三尺讲台后。

颜芙凝托腮道:“夫子,教几个字呗。”

没想到傅辞翊却说:“北墨曾开蒙,至于你,怕你自尊心受到打击。”

言外之意,傅北墨幼年时已然开蒙,虽说如今痴傻,但还是认得颇多字。

至于她,大字不识,此刻要学,怕是要丢人的。

颜芙凝咬牙笑了。

她有揍人的冲动。

若非这身子娇气,拳头不大,她决计想尝试下揍人是何滋味。

这时,傅北墨摇头晃脑地开始背三字经。

傅辞翊从讲台上拿了几本书,放到傅北墨面前:“好好读。”

言罢,对颜芙凝抬了抬手。

颜芙凝以为他要跟自己说有关教她之事,遂乖乖地跟着他走。

没想到一走,竟走到了他在村塾休息的屋子前。

“你带我来这,是……”

“你帮我看看,屋子里还要添置什么?”

他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颜芙凝提了裙裾,入内,在屋中环视一周,房间还挺大,比他们自家的西厢房还大些。

地面是青石板铺成,不像自家是泥土夯实的。

屋中放了一张书桌,一张大床,靠里的墙边有衣橱。

她点了点头:“条件还算不错,就是床上的被褥要准备下。”

只是屋子里怎么是张大床,如此光是垫的被褥就需要大的。

这时,一位大娘不打招呼进来。

“啊呦,听我家老头子讲,夫子与娘子过来,我就来了。”她拍了拍床板,“你们今夜是要睡在这里吗?”

颜芙凝忙摇头:“不,不睡。”

大娘笑道:“新被子被褥已在赶制了,村塾开学后,就能制好。方才我还担心你们今夜在这过夜,既然今夜不睡,那开学来得及。”

颜芙凝:“……”

傅辞翊淡声道:“好,辛苦大娘。”

大娘笑着摆手:“夫子能答应来教书,是好事,我一点都不辛苦。”

只要有夫子来教书,他们老夫妻便能继续看大门,如此也好有进项。

顿了顿,她又道:“既然夫子有娘子,那我得去跟弹棉花的师傅说一声,被子要做得大些,枕头也得两个。”

颜芙凝:“……”

傅辞翊颔首:“有劳。”

见年轻夫子很有礼貌,大娘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保证暖和,你们小两口睡得也踏实。”

颜芙凝扶额,呃……

有点尴尬。

某人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

大娘又瞧了他们一眼,而后笑着出去。

到了村塾大门口,她拍拍老伯的肩头,感叹道:“老头子,这对小夫妻长得真俊呐!”

老伯点头:“嗯,没想到咱们乡下地方也能生出绝顶漂亮的人来。他们两个都好看,我还以为是兄妹,一听才知是夫妻。啧啧啧,要寻到一样好看的,配成对儿,真是不容易。”

屋子里,颜芙凝唇角微动:“我觉得此地挺好,床也够大。你一人在此歇息,也自在。”

傅辞翊淡淡应声,不辨喜怒。

外头倏然传来傅北墨的呼喊:“哥哥,嫂嫂,你们在哪?”

“我去看看北墨。”

颜芙凝提了裙裾,快步出了屋子。

傅辞翊在屋中环视一周,亦抬步出了去。

三人在教舍坐了会,便起身准备归家。

颜芙凝问:“打算何时开学?”

傅辞翊道:“这两日里正会各家各户去通知,大抵正月廿一开课。”

三人刚刚跨出村塾的大门,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将坐在门口唠嗑的老夫妻连人带小杌子一起擦倒在地。

两人抚着腿部,眉头拧着,似有不适。

“喂!”傅北墨跑向马车,大喊,“你们差点撞到人了!”

马车上的人大抵也察觉差点撞到人,车子停下。

颜芙凝问看门的老伯大娘:“怎么样,可有受伤?”

两人摇头:“就是擦破皮了。”

“即便是擦破皮,也要讨个说法。往后学童来村塾上学,马车在村塾门口如此疾驰,如何是好?”

颜芙凝准备过去与人理论,没想到马车上先下来了人。

来人锦衣华服,大冷的天拿着把折扇,扇着风。


傅辞翊洗净了手,慢条斯理地用棉巾擦干,而后出了灶间。

里正在灶间门口站了好一会,看他往堂屋走,连忙走到他边上:“傅家侄子,此事对村里说来是大事,我才厚颜上门来。”

行至门槛前,傅辞翊抬手做请,旋即一撩袍子进了堂屋。

斯是陋室,但丝毫不损他名流学子的气质。

里正赞许颔首。

他今日来商谈要事,特意穿了长衫。

跨门槛时,学着傅辞翊的模样,撩了下摆。

两人到四方桌旁坐定。

里正坐在原位,生怕今日商谈之事会被傅辞翊拒绝,双手交握着方才喝过的茶杯,踌躇如何开口比较合适。

傅辞翊拎起茶壶,给里正面前的竹制茶杯倒了些许热水:“家里没有茶叶,教里正见笑了。”

里正笑着摆手:“哪有哪有!”

婉娘摸索着从桌子中央拿过一只空茶杯,挪到儿子方向:“辞翊,你自个倒水喝吧。”

“好。”傅辞翊应声,给自个倒了。

傅北墨拉了颜芙凝的袖子,进了堂屋,小声说:“嫂嫂,咱们去小杌子上坐。”

方才他就坐在小杌子上看哥嫂回来。

这会子嫂嫂也要坐下的话,他便从院中搬了一把进来,与他的小杌子并排放一起。

颜芙凝想某人要与里正谈事,她还是不凑热闹为妙。但北墨邀请,与他坐一起也无妨。

就在她拢裙裾准备落座时……

傅辞翊淡淡看向她:“你坐桌旁来。”

“哦。”颜芙凝缓步过去。

傅北墨嚷道:“那我呢?”

婉娘笑道:“你这孩子,坐小杌子上不挺好的么?听话哦!”

“北墨可听话了。”傅北墨大喇喇地坐回了小杌子上。

鉴于嫂嫂方才悄咪咪跟他说,已买了糖炒栗子,他就不计较旁的了。

托腮回想糖炒栗子是什么滋味,上一次吃还是在傅府时。

半个多月过去了,他有点馋。

不过家里有外人,不便拿出来,万一这个里正嘴巴吃得快。

他就吃不到多少,还是耐心等等罢。

待颜芙凝坐下,傅辞翊这才看向里正,淡声问:“不知所为何事?”

里正笑:“是这样的,咱们这有个村塾,是周围几个村联合所建。快开学了,遇到一件棘手之事。原本村塾的老夫子托人捎信来,说是过年在老家摔断了腿,不能回来授课。我想起傅家侄子你的字写得极好,想必学问也深,就觍着脸想请你暂代老夫子教授学生。”

说时,他时不时地观察傅辞翊神情,看他面色难辨,心里很没底。

乡下地方要寻个有学问的人,极难。

堂屋内倏然静下。

里正只好恳求傅婉娘:“婉娘大妹子,你帮我说几句。”

婉娘为难道:“此事我方才也说了,得看辞翊自个。”

里正遂看向颜芙凝:“傅家小娘子,你帮我说两句。你相公暂代夫子一职,每月可领脩金,学生会交束脩,节假时有节敬。”

颜芙凝尚未开口,院子里传来傅南窈的声音:“脩金多少?”

里正转头道:“脩金每月五两银子。”

傅南窈瘸着腿进了堂屋,站到傅辞翊身侧:“哥,我觉得可行。”

颜芙凝出声:“里正有所不知,我夫君要准备科举,时间紧张,今年秋季就要参加秋闱。”

里正想了想,能去参加秋闱的已是秀才身份,如此教授村塾的学生那是绰绰有余。

当即笑吟吟道:“傅家侄子定能在秋闱上取得佳绩,如此便是举人老爷了。届时咱们村出了个举人,可太风光了!”

整个村都跟着有面。

傅辞翊默然半晌,方淡声问:“村塾可有什么书?”

里正连忙道:“有,譬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他掰着手指,一一数着,“书可多了。”

“都是孩童的启蒙书。”颜芙凝看向傅辞翊。

从被赶出傅府,他原先备考的书都没能带来。而村塾里的书,都是孩童所用。

于他考科举无益。

傅辞翊思忖片刻:“我答应。”

里正闻言欣喜:“太好了!”

旋即起身,学文人学子的模样,对傅辞翊作揖:“那就有劳夫子了!”

傅辞翊亦起身,抬手虚扶。

颜芙凝扶婉娘站起,抿唇轻言:“娘,我想与夫君说几句话。”

婉娘拍拍她的手背:“去吧。”

颜芙凝抬眸望向他,傅辞翊点了头。

两人去了篱笆围墙外,边走边聊。

颜芙凝:“你怎么答应了?离秋闱乡试没有多少时间,村塾一教起码好几个月,如此岂不是耽误备考?”

傅辞翊:“家里各方面皆需银钱,村塾夫子一职能贴补家用。”

颜芙凝:“那你如何备考?”

傅辞翊:“你放心,教授学生时,我可边抄书边复习。”

颜芙凝叹了气。

也罢,这是他自个的决定。

他若秋闱成绩差,那便不能参加春闱,如此大抵不能很快成为权臣。

反正待两年期到,她就离开。

今后他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傅辞翊抬眼望天。

科举考试最是花钱,光买书就将很多人挡在门外。

参加考试时的盘缠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还有住宿问题,一到考试时,考场周围的客栈住宿费用会猛然上涨。

虽说朝廷有免费供学子居住的会馆,但没有地方举荐,压根住不进。

傅正青此人决计不会举荐他。

是以,他还得考虑到住宿费用。

这一路要花许多银钱,他一个男子,怎能把养家赚钱之事交给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因她退亲之故,害他失了颜面。

他是存了折磨她的心思……

然,此般心思,他不想深想。

两人商议好,回到堂屋。

里正生怕傅辞翊反悔,抬手道:“我带夫子去村塾看看,这几日选个合适的日子,就开学授课吧。”

“也好。”傅辞翊深深看了颜芙凝一眼,随里正离开。

颜芙凝怔怔立着,他若当不了权臣,大抵不能假公济私折磨他。

即便他当了权臣,如今现实是她已与严家脱离关系。往后严家如何,也与她无关,自然不会发生她帮严家去求他之事。

只是她知道他是个读书的料子,不想因钱财耽误了他的前程。

最为关键的是——


他忙下了梯子,进屋。

只见她软倒在地,小脸苍白,眉头紧锁。

他淡声:“她只是昏迷。”

听到嫂嫂没死,傅北墨立时止了哭声:“那哥哥赶紧把嫂嫂抱去床上。”

傅辞翊面色沉沉,他不想抱她。

傅北墨见兄长不动,嘟囔:“哥哥不抱,我抱!”

他弯腰伸手,手还没触及到颜芙凝,后衣领子就被人拽住了。

傅辞翊将傅北墨拎到一旁,蹙眉托住颜芙凝的后背,双手伸到她腋窝下,将人拖上了床。

此举令傅北墨惊愕当场。

就这时,傅婉娘过来。

方才听到小儿子哭喊,她就叫女儿带她来,不想傅南窈不肯。

她只好摸索着走来,这会子才走到。

见母亲来了,傅北墨告状:“娘,哥哥像拖麻袋般,把嫂嫂拉上了床。”

--

颜芙凝再醒来时,已是中午。

傅北墨端来饭菜。

“嫂嫂快吃,这是哥做的。”他将饭菜放到床头,“娘说你受了风寒,要好生歇息。”

看她活生生的,他面上笑意便止不住。

纯真的笑容总能治愈一切。

颜芙凝跟着笑了:“谢谢北墨!”

嗓音有些暗哑。

“嫂嫂快好起来,雪还在下,咱们明日玩雪也是可以。”

“嗯。”

颜芙凝端起碗,小口吃饭。

傅北墨见她吃饭了,便放心地出了屋子。

这时,外头传来傅南窈的声音:“随她去好了,娘干嘛对她那么好?”

婉娘说:“她自幼被抱养,不知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光这点就让人心生怜悯了。”

颜芙凝听闻,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午后,婉娘让小儿子扶着,来到颜芙凝跟前坐下。

“孩子,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颜芙凝从枕头下摸出玉镯,放到婉娘手上,“娘,成亲那日,新娘换错,我本不是二公子的妻。在书社门口退亲,令二公子没了颜面,是我的不是。这两桩事情,我与二公子这夫妻关系……”

迟早会没的。

“这玉镯我不能收,请娘拿回去吧。”

书上有写,某人成了权臣后,婉娘将此玉镯送给了丞相千金。

丞相千金便成了傅辞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婉娘叹息:“你刚才喊我什么?”

“娘。”

“你既喊我娘,怎么就不能收这玉镯了?”婉娘将玉镯重新放到颜芙凝手上,“我这玉镯就是给儿媳妇的!”

颜芙凝僵着手,不知该不该收。

书上还提到,丞相千金嫌弃玉镯成色不好,收到后,背着人将玉镯砸碎了。

因婉娘瞧不见,丞相千金就拿旁的玉镯戴在手腕上。

婉娘一摸丞相千金的手腕,以为她每日戴着自个送的玉镯,心里很高兴。

颜芙凝抿了抿唇,她若将玉镯还回去,此镯大抵逃不离被砸碎了扔掉的结局。

玉镯若有生命,定想保持完好。

就好比她,她不想步炮灰女后尘,在这两年内尽量顺毛捋某人。

如此想,她便将玉镯收了起来。

婉娘含笑道:“娘虽看不见,但会用心看,你是个好的。我家辞翊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可是娘,我……”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婉娘拍拍她的手,“昨日娘的态度不对,应该护着你。辞翊他也不对,他没能追出去,娘替他道歉。”

“不妨事的,娘。”

某人也不愿与她做夫妻,好在他答应两年和离。

这点她断不敢跟眼前的婉娘说,遂换了话题:“娘,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婉娘摇头:“我记不得了,十五年前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大着肚子,带着儿子辞翊,我要带他跑,跑得越远越好……”

如此才能活命。

后面半句她没说,怕吓到了儿媳。

顿了顿,她又道:“大抵幼年有这段经历,辞翊他一直沉默寡言,你别见怪。”

颜芙凝连忙说:“不会。”

大雪天,一时半会雪停不了。

家里的米面能吃的时日不多。

“昨儿没买米,我是想在村里问问,看谁家有多的可以买些,应当比粮油店便宜。若是家里有田地就好了,可以种粮种菜。”

婉娘道:“田地还真有,就是不知在哪,我得找找田契。”

说着,她帮她掖了掖被子。

这么一捏被子,婉娘惊道:“怎地只盖一床被子?娘给你们两床被子,是要两床一起盖的。如今天冷,只盖一床容易受凉。”

傅辞翊回来,就听到母亲在问被子的事。

颜芙凝解释:“娘,我们睡时是盖两床的,这会白天我穿得暖,一床就够了。”

婉娘摇头,摸到另一侧的被子竟然是叠着的,叹了口气。

“本就受寒,白天也得盖两床。”

说着,扯了另一床被子给颜芙凝也盖上了。

颜芙凝不安地看向床尾站着的某人。

傅辞翊的面无表情,她读不懂。

不多时,他出了去。

婉娘在他们房中待了颇久,等用夕食时,才由傅北墨来扶走。

傅辞翊端了晚饭进来。

颜芙凝掀开他的被子,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方才为了遮掩咱们分开被子睡的情况,就……”

“娘叫你盖着,你就盖着。”

他将饭菜搁在床头,很快出了屋子。

--

夜幕深深时,傅辞翊回房。

他站在床尾,沉吟半晌,才道:“我去跟北墨挤挤。”

颜芙凝道:“那娘就知道我们是分被睡的了。”

他没接话,转身便走。

颜芙凝急忙下床,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你别走,好不好?”

嗓音娇娇软软,仿若小娇妻在挽留丈夫留宿一般。

傅辞翊握了握拳。

见他不回应,她又道:“北墨的床小,只够一人睡。”

他低头瞥了眼紧攥着他衣袖的小手,鬼使神差地道:“你受了凉,该保暖。”

“我一床被子就够了,衣服穿厚些睡。”

她发烧的情况,大抵因前几日走太多路有关。女配身子娇弱,镇上两个来回,进山几趟,体力不支。

再加手受伤,有些发炎。

当然,晚上盖一床被子,有点冷也是实情。

但相比这些,她更不愿婆母知道他们实则是分被而睡的。

傅辞翊终于留了下来。

两人再度一人一被。

熄灯就寝后,傅辞翊躺在被窝里,浑身僵硬。

被子上留有她的味道,清雅的女儿家馨香,丝丝缕缕地幽幽地钻入他的鼻端。

教他难以入眠。


“不,不是。”

颜芙凝拿了只小包袱,挪了脚步。

包袱里是她的衣裳,再没旁的行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屋子许久不住人,即便步履轻缓,仍扬起不少灰,被光照亮的尘埃亦随之浮动。

颜芙凝有心想问他为何不告诉家人,她才是退他亲的人,可看到屋中那么多灰尘,只好闭嘴收拾。

刚搬到乡下,行李虽不多,但整理起来,仍费了不少时辰。

--

午间。

婉娘自责:“都怪我不中用。”

他们从傅家出来,没带米面,得饿肚子了。

“出来时,我带了些馒头,中午就这么吃点。”傅辞翊拿出一只布袋放到桌上,“午后,我去山里捡柴。”

顺便打点野味。

说话间,他先给了母亲一只馒头。

傅北墨动作快,左右手各拿了一只,开啃。

傅南窈拿了只馒头放到颜芙凝手上:“嫂嫂快吃。”

颜芙凝:“谢谢!”

天气冷,馒头早冻硬了。

傅北墨只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嚷着要去捡柴。

婉娘道:“索性吃了朝食的,饿一餐没事,就是苦了我的儿媳妇。”

虽说儿媳妇不是严家亲闺女,却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嫁给她大儿子就跟着吃苦。光是想想,她就心疼得不了。

颜芙凝小口吃着,不知如何接话,只道:“我不饿。”

都说婆媳关系是自古难题,但她名义上的婆母是真的好,说话温柔,人又长得温婉。

微顿下,颜芙凝又道:“我也去捡柴。”

怕某人不带自己,她抬眸看他。

傅辞翊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对上他的目光。

他立着,与她对视呈一高一低之态。

此般角度,他能轻易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

她眼睫浓密纤长,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若祈人怜爱的小狐狸……

天真带着狡黠。

就说此女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如今她无地可去,开始在他跟前装可怜了?

但教他惊诧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干净。

“让他们兄弟去就成。”

婉娘的一句话令四目相对的两人收回了目光,各自啃冷馒头。

颜芙凝垂眸道:“多一个人可以多捡些,如今天冷,柴烧得也快。”

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临行前,傅辞翊拿了几根布条,缠绑在一起,准备捆柴用。颜芙凝从柴房翻出只背篓,背在了身上。

两人喊了傅北墨一道往山里走。

天气冷,靠近村子的山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柴禾可捡。

三人只好往深山行进。

傅辞翊人高腿长,走在前头,一路无言。

傅北墨跟在颜芙凝身旁,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干枯的小枝丫,嘴里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嫂嫂看过蚂蚁打架吗?”

颜芙凝摇头:“没有。”

“蚂蚁打架可好看了,下回我拉嫂嫂一起看。”

“好。”

傅北墨欢喜道:“哥哥姐姐从不答应陪我看,还是嫂嫂好。”

前头走着的傅辞翊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某女好?

表象而已。

他倒要看看,她能演到何时?

深山大抵有野兽出没的缘故,人迹罕至。

地上柴禾很多,不一会三人就捡了不少。

他们将柴禾堆到一起,捆成捆。

待柴禾捆成四垛,傅辞翊清冷出声:“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傅北墨:“哦。”

颜芙凝:“好。”

等傅辞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颜芙凝往另一边走去。

傅北墨跟上她的脚步,以为她还要捡柴,遂开口:“嫂嫂的背篓太小,装不了柴禾。”

颜芙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背篓不是来装柴禾的。”

“那是干嘛?”傅北墨追上去。

“采蘑菇。”颜芙凝停了脚步,四下张望,“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枯木,运气好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棵躺卧的枯木上长满了野生平菇。

颜芙凝快步跑去,一朵一朵摘下往身后的背篓里放。

傅北墨学她的样子,摘得小心,也往她的背篓里放。

很快背篓装得满满的。

傅北墨嘟囔:“装不下了。”

“没关系,小的留一点,下次咱们再来摘。”

等两人回到柴垛旁,傅辞翊还没回来。

颜芙凝解下身上的背篓,捏了捏泛酸的肩膀。这身子真是娇气,只是背这么一筐平菇肩膀就酸疼不已。

傅北墨拿了跟枯枝,蹲在地上划拉,忽然叫:“嫂嫂快来看,有蚂蚁!”

颜芙凝动了动胳膊,走到他身旁,笼了笼裙裾,也蹲下身。

地上确实有几只蚂蚁。

“它们没打架。”

傅北墨一本正经道:“对,它们喜欢打群架。”

颜芙凝惊讶道:“你的观察力很厉害呢。”

蚂蚁过的是群体生活,不同族群的蚂蚁时常会发生冲突,引起火热拼杀,就好比两方军队冲锋陷阵一般。

眼前天真的少年能观察到这点,确实厉害。

头一次被人夸,傅北墨显出几分少年样来,他挠了挠头笑得羞涩。

别人只会骂他小傻子,只有嫂嫂不同,会夸他!

傅辞翊回来时,就看到两人蹲着,低着脑袋瞧地上。

听到脚步声,地上两人齐齐抬头。

颜芙凝看某人手上拎着一只野鸡,而他身上干净清爽,丝毫没有抓野鸡留下的狼狈。

此人不是文弱书生么,还会逮野鸡?

转念一想,书里他将她捆绑起来,拿刀刃抵着她的脸,此等人物大抵是不文弱的。

傅北墨高兴地冲兄长挥手:“哥,快来看蚂蚁。”

傅辞翊顾自道:“暮色将落,咱们下山。”

傅北墨吐了吐舌头,趁兄长转身的间隙,冲他扮了个鬼脸。

模样滑稽又天真,引得颜芙凝咯咯笑出声。

傅辞翊闻声转回头来,双眸微微一沉。

颜芙凝止了笑,背起背篓,傅北墨则老老实实地去挑柴。

傅辞翊将野鸡绑到柴禾上,挑了两捆重的柴,带头朝山下行去。

待他们快到家时,望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有个女子叫嚷着:“大家评评理,霸占别人院子的是不是强盗?”

傅南窈气得小脸通红:“什么叫霸占,这就是我们的院子!”

那女子双手叉腰,扯开嗓门大声道:“这是我的院子,我爹娘准备用这院子给我找个上门女婿,村里人都知道!”


傅辞翊拿出田契。

没想到胡家人一致翻了白眼。

傅氏更是上来抢田契。

瞧她模样,大约是要抢走撕毁的。

傅辞翊人高腿长,手一抬起,人往后退了一步。

傅氏扑了个空,叫嚣:“拿张破纸糊弄我们,欺负我们家没一个识字的么?”

胡阿静也扯了嗓子:“对,这是欺负我们不识字。”

胡家人越激动,越说明他们心里门清。

颜芙凝清浅一笑:“不识字也能作为不认账的理由了?”

“就是不认!”

钱氏拿起扫帚,挥舞过来。

如此阵仗,像是泼妇干架一般,颜芙凝呆了呆。

傅辞翊拉了她的后衣领子,往侧边退出几步远。

后衣领被某人一扯,前衣领掐住脖颈,害得颜芙凝好一阵咳嗽。

奈何此刻不是置气的时候,再则他也是好心,颜芙凝抚着脖颈,咽了咽口水,这才缓过劲来。

里正上前捏住钱氏的扫帚柄:“都是一个村的,莫动粗。”

胡大海却将里正往边上拉。

“里正,咱们乡里乡亲的,多少年了,你可不能帮着外人!”胡大海压低声,“当初咱们家种那几块地,可是经过你默许的。”

说话时,他拍了拍他腰间挂着的钱袋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里正叹了气,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

胡兴旺见家里人干仗的劲头十足,他瞬间也有了底气,高声道:“里正,我表哥是县丞,这点你清不清楚?”

胡大海眉毛一挑,哈哈笑道:“不瞒里正,昨儿个我们全家就在县丞府上做客。你若知好歹,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里正此刻的举动,让颜芙凝看得眉头直皱:“田契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盖了衙门的官印,大红官印总认得吧?里正作为一里之长,对官印更是清楚了。”

她缓缓说着,看向胡家人:“再说了,你们胡家自个有地,又种了我家的地,心里难道不清楚?”

被她这么一提醒,里正挺了挺背脊:“对,田契我已看过,是官府出具,拥有者确系傅婉娘。”

胡家与县丞是亲戚,不假。

这两家好些年头不来往了,就算再来往,有多少真情分?

而眼前的傅辞翊据说是县丞之侄。

傅婉娘一家住到乡下的缘故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他们与县丞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多年,关系总好些。

这么一对比,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再则,盖了州府官印的田契,那可比盖县衙官印来得更具权威。

里正都这么说了,对方又有田契在,胡家人无话可说,一个个安分下来,安静如鸡。

片刻后,傅氏拍着大腿嚷道:“田里咱们已经种下的庄稼,怎么办?”

胡大海看了老婆子一眼,目光转向里正:“等这批庄稼收成了,再把田地还给他们,可以吧?”

里正问傅辞翊:“你看可否?”

傅辞翊淡淡出声:“律法规定,田地及地上附着物归田地拥有者所有。”

胡大海听不懂,又拉了一把里正:“他什么意思?”

里正解释:“意思就是,按照律法,田归谁,地上种的东西也该归谁。”

胡兴旺又喊:“我表哥是县丞,可是咱们凌县父母官……”

“你可别说了,县丞还能大过律法去?”

胡大海横了儿子一眼,而后懊恼地蹲下身,狠命挠了挠了头。

傅氏走到傅辞翊跟前,缓了语调:“论亲戚关系,你该唤我一声姑婆。咱们是种了你家的田,事到如今,也不说不还,好歹等收成后,成吧?”

傅辞翊不作声。

里正笑了笑:“既然是亲戚,那我做个和事佬。如今田里的庄稼一家一半,待收割后,胡家再也不能去种傅家的田。”

胡家人纷纷点头:“好,成的!”

傅辞翊清冷道:“这点如此,我还有另一点要提下。”

胡大海站起身:“你说。”

傅辞翊:“我家的田,胡家已种十五年。这些年来,按照本息算,胡家要支付多少银钱?”

轻飘飘的话,仿若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胡家人的咽喉。

颜芙凝真想拍手叫好。

某人真厉害,对胡家人的蛮横不讲理,泰然处之,临了还能插上一刀。

想到自己,如此一对比,她好像不是他的对手。

忽然间,她后背起了冷汗。

傅氏一听,旋即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你这小子,不敬长辈,这是要将咱们胡家往绝路上逼啊。”

钱氏看婆母如此,也坐到了地上,狠命拍大腿。

看得颜芙凝黛眉蹙起,脚步不自觉地往傅辞翊身旁挪了挪。

傅辞翊冷然立着,面无表情。

里正脸上堆笑:“傅家侄子,你卖我里正一个面子,这些年来的账目就用粮食代替吧。细算也算不清了,再说胡家若不种,你家的田也荒废了不是?”

傅辞翊这才动了动眼皮,淡漠问:“依你之见,如何?”

里正道:“胡家的,你们给傅家侄子一百斤大米,此事就这么了了。”

胡家人不依。

钱氏道:“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要给他们?”

“且不论种出来的粮食,光是你们种地的租金又该交多少?”颜芙凝道,“再说,一亩田,一季可种出五百斤粮食。”

现代产量就更高了,亩产可达一千两百斤。

即便在这个时代,几亩田,按照气候一年可种两季。如此算来,一百斤大米简直算不了什么。

颜芙凝扳着手指,跟胡家人说着产量的问题:“十五年,一年种两季,每亩五百斤产出,乘起来,再乘六亩田,那是九万斤粮食啊!按照七成的出米率,那就是六万三千斤大米。”

胡阿静不满道:“可我们不全种粮食了,也有种菜的。”

颜芙凝道:“不同菜不同产量,有些更高,要细细算么?”

胡家人听了,纷纷垂下脑袋。

这十多年来,靠种傅家的田,再加自家的田,粮食多得吃不完,卖了不少钱。

攒起来的钱,足够给阿静找个好的上门女婿。

一百斤大米当租金的零头都不够。

当即表示同意里正的做法。

生怕小夫妻狮子大开口,胡大海对里正道:“既然说好了,那就立下字据。”

傅辞翊早有准备,拿出笔墨宣纸,写了字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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