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书房宽敞肃穆,四壁挂着兵法和舆图,案几上摆着几卷摊开的《孙子兵法》和《六韬》。
萧灼跪坐在蒲团上,面前铺开宣纸,墨汁研好,笔尖蘸饱了墨,却迟迟没落下。
她满脑子都是沈知意那双杏眼,还有她念诗时清凌凌的声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世子,您再不写,将军待会儿来查,怕是要再加罚了。”卫松在一旁小声提醒,手里捧着热茶,却不敢递过去。
萧灼回过神来,撅着小嘴叹了口气,提笔开始抄《诫子书》。她自幼习武,腕力极稳,字迹虽稚嫩,却筋骨分明,隐隐透着一股锋锐之气。
“卫松,”她一边抄,一边低声问,“你说,父亲为什么这么讨厌沈家?”
卫松吓得差点摔了茶盏,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凑近道:“世子慎言!将军和沈相在朝堂上政见不合,这是朝局大事,咱们做下人的哪敢议论?”
萧灼不服气地轻哼一声:“不就是沈相主张和谈,父亲主战吗?我在校场都听那些副将说过。”
卫松脸色发白:“世子!这话可千万别让将军听见!”
萧灼没再吭声,闷头抄书,可心思却飘远了。她想,沈知意那样温软的小姑娘,怎么会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扯上关系?
日头西斜时,萧烈推门而入。萧灼已经抄完了二十遍,正揉着发酸的手腕。见父亲进来,她立刻挺直腰背,把抄好的纸张整整齐齐码好。
萧烈走近,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眉头微皱:“字倒是进步了。”他放下纸,目光沉沉地看向萧灼,“知道为什么罚你?”
萧灼抿唇:“我不该翻墙去相府。”
“还有呢?”
“不该……擅自接触沈家的人。”
萧烈冷哼一声,在案几旁坐下:“沈明远那个老狐狸老谋深算,你今日翻墙进去,明日他就能拿这事做文章,说萧家窥探相府,图谋不轨。”
萧灼忍不住小声反驳:“可沈知意只是个小姑娘,她能懂什么朝堂算计?”
萧烈眼神一厉:“她是沈家的女儿,就注定不会是简单人物。”他顿了顿,语气稍缓,“阿灼,你是萧家唯一的继承人,行事必须谨慎。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对你、对萧家都没好处。”
萧灼低下头,没再争辩,可心里却想:后日午时,我还是要去的。
萧烈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没听进去,叹了口气:“罢了,去用膳吧。明日早起练枪,若再偷懒,加倍罚。”
萧灼如蒙大赦,起身行礼退下。走出书房时,她摸了摸袖袋——里面还藏着两颗没送出去的蜜渍梅子。
将军府的书房外,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立着两排兵器架,十八般兵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东侧一株百年老槐投下斑驳树影,树下一方石案上刻着棋盘,黑白子犹未收尽,似是主人方才在此推演过兵法。
回廊下站着两名亲兵,身着暗红色劲装,腰间配着制式横刀。见世子出来,立即抱拳行礼,甲胄碰撞声清脆利落。廊柱上悬挂的青铜风铃随风轻响,与远处校场传来的操练声隐隐相和。
穿过三重垂花门,便是将军府的正厅。厅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威严:正墙悬挂先帝御赐的“忠勇无双”金匾,匾下供着萧家祖传的九环大刀。
两侧酸枝木太师椅上铺着虎皮垫,茶几摆着粗陶茶具,与寻常世家喜爱的细瓷截然不同。
西厢耳房内,几个婆子正在熨烫衣物。熏笼里烧着松木炭,铁熨斗搁在上头烤得发红。萧灼的骑装整齐挂在檀木立架上,袖口磨损处已补上暗纹皮料——这是将军特意吩咐的,世子习武难免磕碰,但衣裳必须体面。
厨房梁上悬着风干的野味,墙角酒瓮里泡着活血化瘀的药材,都是将军打猎所得。
后花园不似文官家栽花种柳,而是辟了块演武场。场边兵器架比书房外的更为齐全,从丈二红缨枪到西域弯刀应有尽有。
箭靶上扎着几支未取的羽箭,箭尾白翎在风中轻颤。场边石锁、沙袋一应俱全,地上还留着晨练时踩出的脚印。
马厩里三匹战马正在嚼豆料,其中那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突然昂首嘶鸣。
喂马的老卒笑道:“小祖宗这是闻到世子味儿了。”果然片刻后,萧灼揉着手腕走来,从怀中掏出块饴糖喂它。
暮色渐沉,萧灼刚踏进膳厅,就听见母亲长公主的声音——
“又罚阿灼抄书?她才七岁,你当练兵呢?”
萧烈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里捏着酒杯,语气沉沉:“‘他’翻的是沈明远家的墙。”
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封号“昭阳”——闻言冷笑一声,凤眸微挑:“怎么,沈家的墙比皇宫还金贵?碰不得了?”
萧灼站在门口,没敢进去。母亲平日温柔,可一旦和父亲争执起来,连府里的老管家都要退避三舍。
萧烈放下酒杯,指节敲了敲桌案:“昭阳,你别纵着‘他’。沈明远一直盯着萧家,若让他抓住把柄,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参你?”长公主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