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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失忆后成了少年将军掌中娇沈醉欢顾长策全文+番茄

克莉斯汀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娘,娘亲!你醒醒啊....你不要棠棠了吗?”古朴雅致的房间内,凤鸟衔环铜熏炉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门窗关着,一缕淡青色的烟雾飘飘散散的绕进内室。眉目秾丽的女人静静的躺在那张四方榻上,身上盖着一层厚锦被。像是没了气息一般。她因方才被灌了药的缘故,身上发了些汗。潮湿的汗水将鬓角打湿,云雾般的发就那样贴在了白腻的额间。沈醉欢只觉得头疼欲裂。胸腔处更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无法喘息。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上只觉得像是有千斤重。偏偏此时此刻,还有一个让人恼烦的稚嫩嗓音在耳边聒噪。“娘,娘亲....你快醒醒啊...呜~...棠棠...棠棠好害怕....”......棠棠?谁是棠棠?她又在叫谁娘?谁是她娘?她分明记得昨晚因为下了雨的...

主角:沈醉欢顾长策   更新:2025-07-02 04: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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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醉欢顾长策的其他类型小说《青梅失忆后成了少年将军掌中娇沈醉欢顾长策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克莉斯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娘,娘亲!你醒醒啊....你不要棠棠了吗?”古朴雅致的房间内,凤鸟衔环铜熏炉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门窗关着,一缕淡青色的烟雾飘飘散散的绕进内室。眉目秾丽的女人静静的躺在那张四方榻上,身上盖着一层厚锦被。像是没了气息一般。她因方才被灌了药的缘故,身上发了些汗。潮湿的汗水将鬓角打湿,云雾般的发就那样贴在了白腻的额间。沈醉欢只觉得头疼欲裂。胸腔处更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无法喘息。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上只觉得像是有千斤重。偏偏此时此刻,还有一个让人恼烦的稚嫩嗓音在耳边聒噪。“娘,娘亲....你快醒醒啊...呜~...棠棠...棠棠好害怕....”......棠棠?谁是棠棠?她又在叫谁娘?谁是她娘?她分明记得昨晚因为下了雨的...

《青梅失忆后成了少年将军掌中娇沈醉欢顾长策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娘,娘亲!你醒醒啊....你不要棠棠了吗?”

古朴雅致的房间内,凤鸟衔环铜熏炉内燃着淡淡的熏香。

门窗关着,一缕淡青色的烟雾飘飘散散的绕进内室。

眉目秾丽的女人静静的躺在那张四方榻上,身上盖着一层厚锦被。

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她因方才被灌了药的缘故,身上发了些汗。

潮湿的汗水将鬓角打湿,云雾般的发就那样贴在了白腻的额间。

沈醉欢只觉得头疼欲裂。

胸腔处更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无法喘息。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上只觉得像是有千斤重。

偏偏此时此刻,还有一个让人恼烦的稚嫩嗓音在耳边聒噪。

“娘,娘亲....你快醒醒啊...呜~...棠棠...棠棠好害怕....”

......棠棠?谁是棠棠?

她又在叫谁娘?

谁是她娘?

她分明记得昨晚因为下了雨的缘故,自己很早便就寝了。

今日却为何感到痛不欲生?

还有,为何会有稚童来到她的闺房之中找她娘亲。

沈醉欢满头雾水。

突然之间,她感到自己燥热发汗的手上覆上了另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

沈醉欢登时便被吓得打了个寒战。

眼睛也一下子便睁开了。

入目的是头顶那张天青帷幔。

她转了转酸痛僵硬的眼珠。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貌似不是她的房间......

怎会如此!

为何一夜睡醒,睡到了别人家里!

然而还不等沈醉欢这个灵异事件的当事人惊叫出声。

她耳边先爆发出了另一声尖叫。

“娘亲!娘亲你醒了!去叫柳先生!快去叫柳先生!”

是方才在她旁边呼唤的稚嫩女声。

沈醉欢还没搞清楚现今是个什么情况。

她只是木着一张小脸,看向面前那大约四五岁大的女童。

一边喜极而泣的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吩咐在旁站着的侍女去喊“柳先生。”

女童长的倒是玉雪可爱的。

两条藕粉色的发带将她的头发绑成了双侧花苞的样式,身上穿着一件嫩绿色的直裾襦裙。

外面罩了层妃色褙子。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沈醉欢怀疑,她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只见那女童正满脸殷勤又小心翼翼的问她:“娘亲,你现今觉着好点儿了吗?”

她竟然叫她娘亲?

沈醉欢心想,她现今才十四岁,哪来的这么大一孩子啊。

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嗫嚅了两下。

然而很快的喉咙处便发出了一阵如刀割般的疼痛。

沈醉欢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面色疏离又冷淡的将那女娃娃方才握在她手背上的手拨开。

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哑着嗓子解释:“....我不是你娘。”

她还尚未成亲,怎会有女儿。

话音方落下,只见那女童原本亮晶晶湿漉漉的黑眼睛瞬间便暗淡了下来。

她乖乖巧巧的低下头。

想看她又不敢看的样子。

颤抖着嘴唇,小声的问:“....娘亲,你不认我了吗?”

沈醉欢:???

她更加的感到莫名其妙了。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个梦一样。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觉得胸口处沉甸甸的。

沈醉欢低头向下看去。

因着她方才的动作,原本覆在身上的锦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滑倒了腰间。

全部堆在了她线条流畅的腰线处。

她才惊觉自己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绯红色的小衣!

堪堪包裹着胸前的两团雪白绵软。

沈醉欢:!!!

怎么....会这么大!

她蓦然瞪大了一双眼睛。

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般惊疑不定的看了看眼前陌生的房屋。

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娃娃。

最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两团雪白绵软。

沈醉欢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面前女娃娃的胳膊,嘶哑着嗓子说:“拿....拿铜镜来。”

女童原本尚且沉浸在娘亲不认她了的悲痛之中,突然便听到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但她总归是听娘亲的话的。

从塌上蹦下来,迈着一双小短腿便给沈醉欢拿来了铜镜。

沈醉欢接过铜镜。

待看到镜中人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镜中之人像她却也不像她。

更确切点说,像是她曾经想象中的自己长开了的模样。

镜中人乌发雪肤,远山黛眉,剪水秋眸,尖尖的下巴。

分明是年轻少妇模样,哪里有半点儿十四岁女孩的影子。

沈醉欢“啪——”的一下将铜镜倒扣在锦被上。

抬起头,呼吸急促的问面前的女童:“现今可是元狩三年?”

女童原本因为她方才的话还在委委屈屈的小声抽泣。

听了这问后,突然间打了个哭嗝,便噤了声。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沈醉欢,紧接着发出了低如蚊蝇般的声音:“...娘亲,今年是...元狩十年....”

话音刚落!沈醉欢眼前一黑!

怎会如此!

为何她一觉竟睡到了七年后!

这边女童也仿佛因为她的话被吓得不轻。

眼泪哗的一下便落了下来。

她一面用袖子抹泪,一边迈着小短腿惊慌失措跑出去喊人。

沈醉欢脑瓜子嗡嗡的。

只依稀听见她喊的是:“爹!爹!你快来!我娘不记得我了!”

女娃娃口中的爹。

是她现今的夫君吗?

是她的未婚夫卫衔玉吗?

沈醉欢深吸了一口气。

一想到接下来要见到的那个记忆中温润如玉的男人,便觉得心绪稍稳了些。

女娃娃跑到了门下檐廊处便停了下来。

门没关。

沈醉欢在内室透过中间的月门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她好像在抬着头低声和一个男人说话。

是她现今的夫君吗?

她感到脸上一阵没由来的烧热,紧接着便咳嗽了两声。

门外似有风动,吹起檐铃阵阵。

沈醉欢跟着侧了侧身子,晃然间便看到了男人被风吹动的黑色衣角。

她愣了一下,记忆中好像从未见过卫衔玉身穿黑衣的模样。

他总是一身白衣的。


片刻之后,女娃娃又重新跑回了内室之中。

紧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名身穿杏色短裾深衣的侍女。

圆脸,杏眼,脸蛋儿红扑扑的。

是打小就跟在沈醉欢身旁的侍女秋雁。

秋雁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沈醉欢一见她,眼睛登时变亮了。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之人,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她总归今年才十四岁,即便平时表现的再怎么沉稳,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藏不住心思。

她又往秋雁身后看去。

......她“夫君”没来?

秋雁似乎是才哭过,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核桃一样。

听得沈醉欢小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她急忙背过身,擦干净眼泪,又对着沈醉欢强颜欢笑道:“主子醒了就好,柳先生等会儿便来了。”

“奴婢先服侍主子穿好衣服吧。”

这话说下,沈醉欢才猛然反应过来,她还未穿好衣服。

原本身上正难受着呢,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俏脸通红,对着秋雁点了点头。

秋雁扶着她去了屏风后面。

服侍着她换上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外面罩了层质地轻薄的月白色暗纹的织锦褙子。

她手中还捏着那面铜镜,有些惊奇的左照右照的。

出了屏风,沈醉欢便见那女娃娃正乖乖巧巧的坐在榻上等她。

见沈醉欢出来,便眼睛一亮,抬着圆乎乎的小脸脆生生的叫了她一声“娘。”

......尽管知道这孩子可能真是她女儿。

但沈醉欢听到这声“娘”的时候,仍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

尽量柔下嗓音,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愣了一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

声音奶奶的道:“...棠棠...我叫棠棠...小字柔嘉。”

顾棠说完这话后,便飞快地垂下了眼帘。

那长如蝶翼般的黑色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以往娘亲并不喜欢她,顾棠是知道的。

不管她怎么和娘亲讨巧撒娇,娘亲对着她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这次故意没说自己姓什么,就是想听娘亲叫一声她的小名。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她真的...太想和娘亲...亲近一下了...

她低垂着脑袋,又有些按耐不住的用那双隐含希冀的眼睛去偷瞄面前的女子。

却见沈醉欢紧蹙着黛眉,稍稍思索了一下,脸色微红的问道。

“...你叫...卫棠棠?”

话音落下,顾棠瞬间脸色苍白起来。

原本为了讨好她强扯出来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沈醉欢正不明所以。

便听到顾棠说:“娘亲...我姓顾......”

“啪——”的一声。

手中铜镜滑落,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沈醉欢面色苍白:“姓顾!?”

难不成她现今的夫君不是她未婚夫卫衔玉?!

顾棠表情难堪的点了点头。

尽管知道娘亲不喜欢父亲,可她没想到娘亲竟是还对卫伯父念念不忘。

她长这么大,不是没听闻过外头个那些风言风语。

外面人都说她娘亲原本是和卫伯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可是被父亲硬生生的用权势分开了。

所以娘亲一直以来对父亲冷脸相待....也不喜欢她。

以往顾棠每次听到同窗嚼舌根,就总要和他们打上一架。

可这次...是娘亲亲口说的。

她感到心中窒闷,贝齿轻咬着嘴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铁锈味时才回过神来。

强压下纷乱的思绪,低垂着脑袋小步走到沈醉欢身边。

带这些哭腔的关切道:“娘亲没伤到手吧。”

边说着,边吩咐秋雁将这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她自己扶着沈醉欢去榻上坐着。

沈醉欢六神无主的被她扶到了榻上。

掌心处净是竟是黏腻细汗,心脏也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还没从方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细细思索着整个上京城中姓顾的,且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不会是那个人吧!

......一定不会是那个人吧!

她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的问顾棠:“你父亲...姓谁名谁。”

顾棠低垂着眼,规规矩矩的答道:“父亲姓顾,名长策,字景安。”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是今上亲封的的骁骑将军。”

话说完,又眨巴着眼睛去看沈醉欢。

好像在期盼着自己方才的话能为父亲在娘亲心里面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沈醉欢现今可顾不得这么多。

她满脑子都是顾长策!

顾长策!

竟然真的是顾长策!

她现在的夫君竟然是她十四岁那年最最讨厌的少年!

她只觉得耳边嗡鸣作响,眼前一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天都要塌了——

这时,从月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醉欢手撑着发晕的脑袋,顺着声音抬眼望去。

只见一名身形削瘦,身穿靛蓝色直裾深衣的年轻男人手提一个黄花梨药箱,神色焦急的往这边走来了。

顾棠一见到那男人,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从榻上一跃而下。

噔噔噔的跑到那男人身边,扯住他的袖子便往沈醉欢这边走。

“柳叔叔,你快看看我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那男人似乎是一路急着赶来的。

快步走到沈醉欢跟前的时候,气息还有些不稳。

他喘着粗气,用袖子轻轻擦掉额头上沁出的点点细汗。

对着沈醉欢行了个礼,紧接着便从药箱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脉枕。

他看到沈醉欢神情不虞的模样,细眉微蹙。

但仍是温声说道:“臣下先给夫人诊诊脉吧。”

沈醉欢听到“夫人”这两个字时。

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又会想到那个性情恶劣的男人。

但还是白着一张小脸,伸出雪白皓腕放在了脉枕上。

片刻之后,柳鹤与缓缓张口:“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滞卫气的脉象,夫人现今可还恶寒发热。”

这话落下,不等沈醉欢开口,旁边站着的顾棠就先开了腔。

“昨晚上喂了药,我方才摸着已经退烧了。”

顿了顿,她又仰着小脸对柳鹤与道:“但是身上还在发汗。”


柳鹤与是常年跟在顾长策身边的军医,医术高超。

是以顾棠也很信任他。

现今正眼巴巴的看向他。

只见面前的男人神色稍缓,沉吟片刻。

又说道:“那应当是没什么事儿了,只需再喂两副药巩固一下便妥当了。”

他身上事务繁忙。

给沈醉欢看完诊后,将东西收拾进药箱便想转身离开。

心想着,门外头还有个人正火急火燎的等他消息呢。

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间被顾棠拽住了袖子。

她有些焦急的问:“柳叔叔,既然没事了,那为何我娘亲不认得我了。”

这话落下,柳鹤与僵硬着脖子转过身看向顾棠。

......什么叫...不认得她了...

柳鹤与知道他家将军和夫人关系紧张。

因此夫人连带着也不喜欢小姐。

若说是不认这丫头了,他还没这么震惊。

但不认得了...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得眼前的女童哭着说:“娘亲还说今年是元狩三年......”

“哐当——”一声。

他手中的药箱摔到了地上。

低垂着头,看看一脸懵然的沈醉欢。

又看了看隐带哭意的顾棠。

神色几经变换。

最终用有些变了调的声音问她:“......你父亲知道这事儿吗?”

顾棠抽噎着答道:“我方才告诉父亲了......”

她悄悄用余光看了眼沈醉欢,又凑近了柳鹤与,压低声音道:“但父亲怕娘亲不想见到他,因此便一直在门外候着。”

他一拍手掌,急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顾忌什么!快将你父亲叫来啊!”

他疑心沈醉欢是得了失忆之症。

但与顾棠这小丫头也说不清楚什么,便忙让她去叫人。

顾棠被他这一声吼懵了。

柳鹤与平日里是再温煦不过的人,哪有这样高声说话的时候。

她愣愣的点了点头,似乎意识到了这不是小事儿。

急忙跑着去外头叫她爹了。

这边柳鹤与又问了些沈醉欢其他的问题。

大多是元狩三年后发生的事儿。

但沈醉欢皆一问三不知。

一旦凝眉细思,便觉头痛欲裂。

越问他的神色便越发凝重起来。

沈醉欢被他这接二连三的问题搞的疲惫不堪,本就晕晕沉沉的脑袋更加紧绷。

黛青色的眉毛紧紧蹙着,时而重重吐纳。

她实在是不舒服。

便将头斜歪在四方塌旁边的雕花柱子上。

这时,外门被人推开了。

从那边疾步走来一个身穿黑衣,身量颀秀俊逸的男人。

墨色束腰掐出挺拔劲瘦的腰身,他腰线很高。

宽肩长腿。

五官更是锋锐俊朗。

唯独自眉骨延伸到右眼眼角下的那道疤痕,让人心觉肃厉不善。

身后紧紧跟着迈着小短腿的顾棠。

沈醉欢眼见着这男人越走越近,不知为何。

心下突然重重一跳。

她瞧着这男人眼熟,隐隐约约好似猜到了他是谁。

但仍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的往塌里侧挪了挪身子。

男人看到她这下意识的动作。

眼底墨色渐深,心下一痛。

步至月门处便及时停住了步伐,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下颚紧绷,微微扬起,沉声问柳鹤与:“夫人现今怎么样了。”

柳鹤与叹息着摇头。

“将军,臣下觉着夫人疑因前日落水高烧,......患了失忆之症......”

...将军,沈醉欢眼神移到那男人身上。

他果然是...顾长策。

昨日里才见了面的稚嫩少年,今日却突然变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

....还成了她的丈夫。

沈醉欢面色复杂,说不清楚心里面是个什么滋味。

而顾长策听说她得了失忆之症,湿润的淡色薄唇瞬间便抿成了一条直线。

面色也凝重起来。

又听的柳鹤与说:“......只记得元狩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元狩三年之前么。

顾长策长袖之下指骨微动。

...元狩三年,是一切事情都尚未发生之时。

那时的沈醉欢虽说不喜他,但总归是有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不会像现在这般,见他一面都觉得厌烦。

可他仍旧没看她,反倒又问柳鹤与道:“可有恢复之法?”

闻言,柳鹤与面色稍滞。

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这倒是没什么好法子,但依臣下来看,夫人高烧已退,待身体完全好转,不日便可恢复记忆了。”

他说不清心中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反倒是沈醉欢听闻自己身体无碍,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边没了柳鹤与的事情了,顾长策挥挥手便让他去忙了。

柳鹤与离开后,屋内便只剩下了她和顾长策还有顾棠三个人。

没人开口说话。

屋内静可闻针。

沈醉欢感到一阵没有来的尴尬。

她以手帕掩唇,轻咳了两声。

便见男人原本冷肃的脸上瞬间便显现出了几分不明显的慌乱。

目光也转移到了她身上。

他眼底晦色浓重,眼神也有压迫力的很。

沈醉欢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明明昨日里还是个混不吝,故意惹着她生气的少年,今日突然变成了这幅冷肃沉稳的样子。

让沈醉欢觉着熟悉又陌生。

她想开口叫他的名字。

但一看到顾棠,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又觉着有些不妥。

叫表字的话....好像又有些别扭。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试探着张口:“...夫君?”

话音刚落,沈醉欢顿觉脸上一阵烧热。

而面前的男人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屋内更静了。

沈醉欢头皮发麻。

怎么?难不成她叫错了?

只见男人原本往她这走的脚步都顿住了。

他眼神狐疑的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轻声问道:“...欢欢,你叫我什么?”

话都说到这了,她想咽回去也没法。

只得抬头迎上男人深幽的目光。

硬着头皮道:“夫君?”

顿了顿,她又问:“我......不该这么叫吗?”


这话落下,沈醉欢只见他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尚不等顾长策开口。

这边顾棠就双眼一亮,率先凑了上去。

她坐在塌脚那,扑过去紧紧抱着沈醉欢的小腿。

白嫩的脸蛋儿也在她柔软的手背上胡乱蹭起来。

边蹭边说:“该这么叫的,就该这么叫的。”

“娘亲之前也会这么叫我爹的。”

“....娘亲还会叫我棠棠。”

说完,她又重新抬起眼帘,用那种可怜兮兮又期期艾艾的目光看向沈醉欢。

好像非常希望能听到沈醉欢叫她一声“棠棠。”

小姑娘长的可爱,小脸蛋也因情绪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看的沈醉欢心头一软。

她之前养过一只特别喜欢的小花猫。

跟顾棠很像。

几乎是将它捧在手心里一样的宠着。

只不过后来因为姨母不喜欢而被送走到了京城外郊的庄子上。

自那往后,沈醉欢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送走它的那天是个小雨天,沈醉欢晚上的时候偷偷趴在被窝里哭了好久。

后来,每逢阴雨天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它来。

她实在是受不了小姑娘这招人疼的模样。

低头沉吟片刻,最终将手掌穿过她腋下。

一用力便将小姑娘揽到了怀里。

顾棠平时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

以往她说十句,娘亲能回一句就够她高兴上半天的了。

今日娘亲不仅和她说了好多的话。

还直接将她揽到了怀中。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眼眶处也有些泛红。

低眉敛目。

呼气都变得轻了起来。

沈醉欢可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她转而抬眼看向旁边薄唇紧抿的男人。

有些话想问他,因此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

本想着凑近些。

却没想到男人看到她这动作,立马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并再次和她隔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醉欢。

这父女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难不成她七年后会变得很凶吗?

她今日是第一天认识顾棠,先就不说小姑娘是不是天性腼腆。

但她和顾长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个长安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现今怎么看着好像也很害怕她?

沈醉欢请了清嗓子,有些莫名其妙的问他:“你离我这么远作甚?”

闻言,便听到男人有些紧绷的声线。

他俯下身,眼神飘忽不定的问:“...欢欢,你...现今最多还记得什么?”

可曾记得他元狩三年不辞而别。

可曾记得他不择手段强夺人妻。

可曾...记得顾棠是怎么来的。

沈醉欢眼睛闪了闪,黛青色的眉毛微蹙,凝神细思片刻。

有些艰难的缓缓张口:“我只记得....昨日是我的十四岁生辰...那天下了雨,我睡得很早,第二天醒来就是元狩十年了...”

她十四岁生辰的第二天原本该是和卫衔玉的订婚礼。

可今日一觉醒来后,夫君却变成了另一个男人。

沈醉欢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其实她昨日夜里还见了顾长策。

也不知七年过去了,...他还记不记得。

听了沈醉欢这话,顾长策心绪稍稳了些。

她果真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他嘴角边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也对,若是记得。

怎会对他这幅态度。

怕是早就让他滚出去了吧。

二十一岁的沈醉欢,连看到他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沈醉欢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

犹豫着开口又问:“....我们...嗯..我,你..”她有些尴尬。

但有些事情真的是不问清楚不行的。

她一咬牙,到底是问出了口:“...我们怎么会变成这种关系!”

顾长策没想瞒她。

毕竟方才柳鹤与也说了,沈醉欢迟早有恢复记忆的一天。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瞒她也没什么意思了。

在前日里听闻沈醉欢在回家省亲之时碰见卫衔玉后,便投水的消息时。

顾长策就一直在想。

或许他当年本就不该那样做的。

如果没有强娶沈醉欢。

她虽现今已经水到渠成的成了卫衔玉的妻子。

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愿同他说。

他们三人毕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

他方欲张口告知她真相,可下一刻便被顾棠打断了。

小姑娘睁着眼睛说瞎话,脸蛋埋在沈醉欢怀里。

声音奶奶糯糯的道:“因为父亲和娘亲两情相悦,娘亲为了父亲退了卫叔叔的婚。”

沈醉欢闻言,瞳孔猛然一缩。

竟有此事!

可可可可怎会如此!

她怎么可能会和顾长策两情相悦。

又怎么会为了他退了衔玉哥哥的婚?!

顾棠这话落下,顾长策神色也是变了变。

他浓眉拧起,沉声道:“顾棠!”

顾棠向来怕他,被他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

悄悄的抬眼去看她爹,抱着沈醉欢胳膊的手臂都更紧了些。

沈醉欢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一痛。

更心疼怀里这个“便宜女儿”了。

她面色稍显不悦,眼波流转,对着旁边站着的男人嗔道:“你凶孩子做什么!”

“......”顾长策。

因为她在骗你。

顾棠见她心情不悦,连忙故作乖巧的转身埋到她怀中。

用毛茸茸的脑袋讨好似的蹭她:“娘亲,别怪父亲,他只是害羞了。”

“......”顾长策。

这鬼丫头。

顾棠这丫头惯会撒娇。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让沈醉欢的心几乎都软成了一滩水。

她小时候娘亲去世的早,即便后来父亲为了家中几个孩子又续娶了她的姨母。

但总归不是亲娘,中间隔着那么一层。

也没有那么的亲近。

现今她的亲生女儿在怀里。

这种感觉让沈醉欢感到很奇妙。

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才好。

又想到方才顾长策居然凶她女儿。

心中刚压下来的火气便又冲了上来。

她没好气的斜瞥了他一眼。

手掌轻轻拍抚着小姑娘的脊背。

又听得顾棠说:“元狩三年年中,卫叔叔的父亲被左迁江都,任江都国相,卫叔叔也随着一同去了,娘亲和父亲便是在卫叔叔离开的半年里日久生情的。”


沈醉欢心中微微诧异。

但顾棠这丫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她不信。

她低垂着眼睛去看怀中的小姑娘。

只见她绷着一张软乎乎的小脸。

继续说道:“后来父亲在雁门关斩杀了匈奴军臣单于,立了军功,便请今上给娘和爹赐婚。”

“......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到了现今还是京城里一段佳话呢。”

这话说完,像是怕沈醉欢不相信一般。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娘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坊间市井里打听打听。”

顾棠说着,白嫩嫩的小手也紧紧的攥着沈醉欢的袖子。

仰着一张胖乎乎的小脸,眨巴着那双像是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向她。

她这样“真诚”的小女孩说出口的话。

沈醉欢怎么会不信。

她才四岁!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能说谎吗!

沈醉欢连忙将她搂的更近了点儿:“娘亲信你,信你的。”

这话落下,顾棠那颗原本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拽着沈醉欢袖子的手也稍稍松了些。

但她一回头,猝不及防间对上了她爹沉着冷冽的眉眼。

...沉默片刻,又将小脸默默的埋到了她娘怀里。

...无所谓,只要她娘信了她的话。

以后她也会有一个圆满的家庭的...

她爹生不生气关她何事!

顾长策在一旁站着,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醉欢刚想说些什么。

又感到前额一阵阵的抽疼。

她面色重新变得苍白起来。

男人见状,急忙将顾棠从沈醉欢怀中抱出来:“你娘亲身体不舒服,别老缠着她。”

这丫头平日里吃得多,加上从会走路起就跟着士兵习武。

身量可算不得轻,平日里的夫人小姐大多抱不动她。

顾棠一见沈醉欢这样子,也被吓着了。

连忙顺着顾长策的力道从她身上爬下来。

眼神关切的看向沈醉欢,说道:“娘亲,这些事情你先别想了,先休息吧。”

沈醉欢白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

这边顾长策克制低睫,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道:“...好好休息。”

“我去叫秋雁进来照顾你。”

沈醉欢抬眼看他,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又细又绵的“嗯。”

语罢。

男人便转过身,脸色微沉。

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拧着顾棠的耳朵便迈开长腿往门口走去。

顾棠一边飞快地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跟上他。

一边面露惊恐,呲牙咧嘴的对他低声喊:“爹爹爹!你轻点!”

沈醉欢见着这父女俩这样子,又想坐起身,让顾长策温柔点儿。

顾棠她毕竟是个小姑娘。

但方坐直身子,便觉眼前一阵眩晕。

竟是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果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沈醉欢没有办法,又重新歪倒在了四方榻上,沉沉睡去。

——

一出了门,顾棠瞬间便没了方才那副装乖耍宝的模样。

像做错了事一般低垂这脑袋站在顾长策跟前。

时不时的抬起那双酷似沈醉欢的眼睛去看他。

顾棠知道她爹最是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

以往每次在学堂闯了祸的时候,只要她眨巴着眼睛去认错。

他爹总会收起那副冷肃的表情。

无奈叹息,最终默默的帮她收拾烂摊子的。

但这次顾长策难得没吃她这套。

只见他摆出一副肃厉威严的表情,沉声问她:“为何要骗你娘?”

顾棠被他这像是夹着冰渣子的语气吓得一缩脖子。

但还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回道:“兵不厌诈嘛。”

闻言,顾长策低下头,伸手去掐她肉乎乎的小脸。

“死丫头,难得看两本兵书,心眼子都用这上边儿了!”

顾棠被他掐的呲牙咧嘴,但仍旧嘴硬:“你就说有用没用吧。”

顾长策沉默。

有用的,确实有用。

但沈醉欢迟早有恢复记忆的一天。

他怕等那一天真正到来之时,她又重新对他们变会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而顾棠还是个孩子,不一定能承受的了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这边顾棠尚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

却见顾长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今日晚膳之时将真相告诉你娘吧。”

她还在幻想着以后家中严父慈母,圆圆满满的模样。

蓦然听到了这话,即刻便愣住了。

“.....爹,你说什么。”

面前的父亲身量很高,直起身子,站在曲曲折折的檐廊下面。

几乎挡住了所有向她照射来的光线。

将她严严实实的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顾棠眨了眨眼睛,感到眼眶之中一阵水意。

她又听到她父亲说:“...你娘亲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啪嗒——啪嗒——”

水滴滴到了地上。

在青石板转上洇出一个又一个深灰色的小圆点。

顾棠平日里虽然顽劣,但她知道父亲的不容易。

平日里总是格外的体贴他。

但这次是她唯一一次在大事上违逆父亲的想法。

她猛地将顾长策推开,红着眼睛对他低吼道:“可我只想要我娘!我娘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多 话。”

这话说完,小姑娘用袖子抹着眼泪便跑远了。

独留顾长策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现今正值仲夏时节,午后日头正盛。

阳光透过檐廊旁如扇的老槐树,被撕碎的斑驳叶影层层叠叠的落在了他高阔的后背之上。

顾长策抬起那双沉寂如水的黑眸,恍然间想到他第一眼见到沈醉欢时也是在这样一个艳阳天。

那是十年前,元狩元年。

新帝登基,开设五经博士一职。

沈醉欢的父亲沈建章与卫衔玉的父亲卫文光,因在策问中表现出众被擢为五经博士,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他们顾家世代武将,不通文墨。

族学之中的先生也是随意从外头个的私塾中请来的。

朝中文武官员泾渭分明。

父亲为了能使他得到良好的教育,舍下面子在京中文人茶会上周旋奔波良久。

才识得了沈建章这样一个当代大儒。

而他也在十四岁那年被父亲如愿以偿的送到沈建章门下读书。

成为他座下的学生。

只是他这人自小便坐不住,来到沈府没两天。

书没读几本,反倒和沈建章的小儿子沈清佑成了哥俩好。

沈清佑才九岁,年纪小,同样不喜欢读书,反倒喜欢看他练剑。

于是每到了午后那一段时间,他们俩一大一小两个少年郎。

就背着沈建章偷偷放下手中书卷,跑到后院那座假山后面以树枝为剑,互相缠斗起来。

那天天气格外的热。

和沈清佑练了不多时,便出了满身的汗。

几乎将他外面套的那件墨色薄衫都浸透。

他和沈清佑两人又跑到后院的抄手回廊下面躲凉。

沈清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流不停的汗。

脸蛋通红的对面前这个虽说刚认识不久,但颇为志趣相投的大哥哥说:“我去前院儿的小厨房偷拿两碗梅子冰来消消暑,景安哥,你先在这边儿等我片刻。”

他也热的够呛,单腿屈膝坐在地上,随意的向他摆了摆手。

沈清佑转过身,一溜烟就不见了。

顾长策双眼微阖,闭目养神。

迎面只能感受到温热的风和略显聒噪的蝉鸣。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老顿的,木窗被支开的声音。

他抬眼向前看去,只见对面的厢房处露出一张皎白的小脸。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约么十一二岁。

脸上还带着些尚未消散的婴儿肥。

模样实在是漂亮。

虽说年纪不大,但杏眼桃腮,鼻腻鹅脂,乌发樱唇。

不难看出将来会是如何倾城之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姑娘偏偏绷着一张小脸。

低垂着眼睛,只安安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书卷。

冷若冰霜的样子。

顾长策光是看着她,便觉得迎面一阵清凉。

但同时也心中纳罕,为何真有人小小年纪便喜爱读书?

他家中小妹顾长宁也差不多就这年纪。

偏爱名贵首饰,华丽衣裙,看见书便觉得头疼。

心中好奇,两只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他那时还不懂得掩饰心思。

被小姑娘发现这炽热的视线之后。

慌乱之间“砰——”的一声,将窗子放下来了。

顾长策:???

什么意思啊,看也不让看。

他神情颇有些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寻思方才也没做出什么冒犯人家姑娘的事情吧。

心里头正思索着呢。

这边沈清佑便手端着两碗梅子冰跑来了。

人刚到拐角处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喊他的名字:“景安哥!景安哥!我回来了。”

顾长策漫不经心转过身去。

沈清佑迎面塞了一碗梅子冰到他手里。

入手沁凉。

沈清佑盘腿坐在他旁边。

手拿着白瓷勺,抱着梅子冰。

一大勺一大勺的往嘴里面送。

开心的像个傻子似的。

顾长策有点嫌弃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低下头,看着白瓷碗,沉吟片刻。

修长手指又轻轻拍了拍沈清佑的胳膊。

抬手往前方一指:“那边儿蘅芜菀里住的姑娘...是你家的谁?”

闻言,沈清佑脸色变了变:“你方才见着我大姐了?”

原来那姑娘就是沈清佑的大姐啊。

顾长策低垂着眼思索着。

沈清佑的大姐...好像是叫...沈醉欢?

这姑娘在上京城中年纪轻轻,颇有才名。

即便是像他这样对八卦不感兴趣的人,都从市井笑谈中听过两耳。

他嗓音清淡的“嗯。”了一声。

沈清佑一听这话,小脸立马变得煞白。

苦着张脸抱着梅子冰就想跑,却被旁边坐着的男人一把提住了后襟领。

顾长策问他:“你跑什么?”

沈清佑解释说:“景安哥,你是不知道,我姐这人简直比学堂的先生还要死心眼儿,咱们俩偷跑出来玩,被她瞧见,等我爹问起来,她定不会帮咱们打掩护。”

这话一说出来,顾长策瞬间就乐了。

怎么会有有姑娘连说谎都不会说嘛!

顾长策又重新拉着沈清佑坐下,张口问他。

“你大姐也是跟着沈伯父读书吗?怎么平日里没有见过她。”

沈清佑讪笑道:“你当然没有见过了,我们才学到哪呀,四书都还没读完呢。”

“我大姐可是经史子集如数家珍,她一直在前院和卫哥哥一起读书呢。”

听到“卫哥哥”这三个字时,他眉毛微蹙:“那我们如何能进前院读书?”

沈清佑面色僵了僵,挠着头说:“起码得先过了我爹那关吧。”

顾长策低垂下眼睫。

看向手中白瓷碗。

——盛夏白瓷梅子汤。

——碎冰碰壁当啷响。

他漫不经心一勺喂进嘴里。

只觉凉意侵染。

但又想起方才细柳抽条,芙蓉俏面的姑娘。

又觉心头燥热难耐起来。

他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拍了下沈清佑的后背:“一个月后!我也要到前院去读书!”

闻言,沈清佑人都傻了。

待在原地怔怔不语。

顾长策挑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沈清佑沉默片刻,想到面前这位大哥哥比他还要差劲的功课。

面色尴尬:

此后一别,顾长策便随着父亲去往了雁门。

边关遥远荒僻。

他在这地界一待便是两年。

少年心气高傲,那日被沈醉欢这样拒绝。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绝对要忘了这个女人。

可每每午夜梦回,又总会控制不住的想到她那副冷心冷清的样子。

他那时尚是个普通兵将。

与战友们在营地同吃同住。

大老爷们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经日里说些荤言荤语。

保不准哪句听入了心,晚上面对潮湿黏腻的被褥时,心中羞恼难当。

元狩四年年中。

据他离开京城已经半年了。

他最终仍是没忍住,向沈醉欢写了离开后的第一封信。

等过最焦灼难安的那几日后。

他没有收到沈醉欢的回信。

他疑心是没寄出去。

约莫是卡在了哪道边关驿站里。

...沈醉欢怎么可能不回他的信。

...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就算...

于是他又寄出了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短短两年中,寄出的信件约有三指厚。

均杳杳无音。

那天,顾长策冷着脸跑到营地后面的乱葬岗。

将准备回去送给沈醉欢的玉连环全锁在一个小木盒中。

埋在了一个小土堆里。

晚上却又发了疯一样的挖了出来。

红着眼睛抱着小木盒回到了营帐之中。

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迟早会有忘掉沈醉欢的一天。

然而,元狩五年,他在边关打了胜仗,斩杀了匈奴的军臣单于。

却从父亲口中得知卫衔玉和沈醉欢准备正式订婚的消息时,还是疯了。

他到底是不甘心...

同样是青梅竹马。

为何卫衔玉可以,他便不可以。

沈醉欢喜欢温和儒雅的男人,他也可以对她很温柔。

沈醉欢喜欢着白衣的男人,他也可以日日穿白衣 给她看。

为何...他便不可以!

顾长策在元狩五年那一年,终于做了他这辈子最做想做的事。

也是他往后几年中每每想起便觉后悔的一件事。

他用军功换得了皇帝的一纸赐婚,生生拆散了一对璧人......

——

沈醉欢这一觉睡的久。

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薄西山了。

秋雁在月门处守着,她方换好了香炉中的香片。

袅袅淡淡的香雾萦絮着飘散出来。

秋雁转过身,便见到自家小姐正双眼呆滞的看着前方。

她忙跑过去侍候。

问道:“夫人现今觉着身体如何了。”

沈醉欢纤白的手指揉了揉尚且有些胀痛的额头。

声音淡淡:“好多了。”

秋雁又问:“可要传膳?”

沈醉欢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她实在忧心的厉害。

可榻上人只是沉吟了片刻,缓缓张口问道:“棠棠和...夫君现在何处?”

许是因着失忆的缘故,她自上次醒来后便总觉得心慌难安。

又许是因为和顾长策自小相识。

她见着他便会觉着心中的恐慌稍缓。

听到“夫君”这两个字时。

秋雁脸上原本紧张焦急的表情快速的僵了一瞬。

以往哪听得到自己家小姐这样叫过姑爷。

不刀剑相向都算好的了。

她强装镇定的扯了扯嘴唇:“应当是在玉露堂用膳。”

沈醉欢眼眸微闪,从榻上下来,直起身子。

对秋雁道:“那我们便也去玉露堂吧。”

秋雁愣了一下,点头称是。

给她换上了一件雀青色织锦曲裾。

便扶着沈醉欢的手去了玉露堂。

此时已暮霭昏暗,沉沉无星。

府中四处掌灯。

二人沿着小路方到了玉露堂的门口。

沈醉欢便觉内室静的出奇。

她心下纳罕,寻思着顾长策可不是一个话少的人。

他虽长的不似话多之人。

但她与他同窗之时。

一天到晚,他那张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短短三年间,恨不得将他从出生到十七岁中发生的所有事儿都陈述一便才好。

她站在玉露堂门前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只见父女两人分别正襟危坐在那张紫檀木八仙桌的对面,中间隔了老远的距离。

均是眉眼沉沉,看起来谁也不想理谁的模样。

沈醉欢挑眉。

怎么?这是闹矛盾了?

但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两人的眼睛仍是非常同步的一瞬间便亮了起来。

真不愧是亲父女。

顾长策愣愣的看向她,似是没有料到她竟会来玉露堂与他们一同用膳。

倒是顾棠,机灵讨人心疼的很。

从三弯腿雕花方凳上一跃而下,倒腾着小短腿就飞快地扑倒了沈醉欢怀里。

“娘亲!你是来陪棠棠吃饭的吗?”

她边说便在她身上轻轻的蹭。

这谁能扛得住。

沈醉欢当即就要被她给萌化了。

双手控制不住的揉了把她软乎乎的白嫩小脸。

接着就牵着她的手,在她旁边,也就是父女俩的中间落座了。

方一坐下,顾棠就颇为殷勤的让侍女为她布上了碗碟。

紧接着,又像不要钱似的往她碗里夹菜。

边夹边说:“娘亲多吃点,方大病一场,可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

明明是个“妇人”了,可还要小孩子忙着照顾。

沈醉欢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她顿了顿,便举起公筷,给顾棠夹了一筷子小天酥。

她方才看到那盘小天酥,面对着小姑娘的那块明显被夹了不少。

心下想着她许是喜欢吃的。

小天酥刚被夹到了顾棠碗里。

小姑娘登时便感动的眼泪汪汪。

声线黏黏糊糊的喊了声:“娘~”

她这撒娇的本事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沈醉欢嘴角边瞬间便抹开了一抹慈祥的笑意。

而她这时,也突然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有些安静的不正常。

她转过头去,只见顾长策低垂着眼睛,正安安静静的吃着碗中的白米饭。

眉头微拧。

沈醉欢咬了咬嘴唇,心想着,方才给顾棠夹了菜,也不好厚此薄彼。

迟疑片刻,便也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清炸鹌鹑到他碗碟中。

原本满面沉肃的男人瞬间便抬起了眼睛。

——长大了的顾长策和幼时不太一样了。

沈醉欢心想,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平易近人。

他抬起那双仿若古井沉波般的黑眸看向她的时,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沈醉欢被她这样看着,只觉如芒在背。

她只得硬着头皮,从嗓子眼里挤出细细柔柔的声音:“夫君,你也吃......”

听到这声夫君,他顿时从脊椎骨处升起一阵酥麻。


男人下颚紧绷,眼底晦色浓重。

经历过沈醉欢无数次的冷脸相待后。

这种对很多年前的她来说是平常事一样的动作,在他眼中几乎成了奢求。

顾长策没有说话。

顾棠眼中也是布满了紧张之色。

她生怕父亲一时想不开,便将真相告诉了娘亲。

然后娘亲又变回了那副郁郁寡欢,如霜似玉的模样。

她不想...

她还想和娘多亲近亲近。

顾棠睁着那双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的大眼睛。

怯生生的,略带请求的喊了声:“...父亲。”

顾长策手中握着玉著的手指微紧。

低垂下眼睛,眼睫微颤。

最终是没说什么,只是淡声对沈醉欢道了声:“多谢夫人。”

这话落下,顾棠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这起码代表着她父亲现在不会告诉娘亲真相了。

她便又放心的从凳子上爬了下去。

扑到沈醉欢怀里,白嫩嫩软乎乎的脸蛋在沈醉欢膝盖上蹭。

撒娇一样的,用故意装出来的奶呼呼的声线,闹着要沈醉欢喂她粥喝。

沈醉欢哪能忍下心去拒绝这么会撒娇的小姑娘。

当即就在唇边抿开了一抹笑意。

葱白玉手端着白瓷碗,一勺又一勺的将红枣粳米粥喂进她嘴里。

她一边喂她。

一边用余光偷偷的打量旁边紧抿薄唇的男人。

他有些安静的过分了,沈醉欢心想。

顾长策现今怎么变得如此冷淡了呢。

她见惯了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嘴里没个正形的样子。

乍一不张口,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一顿饭吃的三人心思各异。

直到沈醉欢出神间,将一空勺喂进顾棠嘴里。

顾棠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娘~”,才打破了良久的平静。

沈醉欢猛然回过神来。

便听到顾棠看着空空的碗底说:“...娘,已经吃完了。”

别看她人小,吃的可不少。

这么大一碗,沈醉欢自己都不能保证一口气吃完。

可喂起顾棠来愣是将碗底都刮的干干净净。

闻言,男人也抬起头来看她。

沈醉欢颇为尴尬的扯着嘴唇强笑了两声。

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方才偷看的动作在两父女的眼中无处遁形。

她将白瓷碗放置在饭桌上。

为了掩饰尴尬,又伸出手揉了一把顾棠毛茸茸的小脑袋。

柔声问道:“棠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娘给你夹。”

顾棠鼓着小包子脸假装思索了一会儿。

其实她已经有些饱了。

但并不想从娘亲身上起开,还想要娘亲喂她东西吃。

毕竟这种好事错过一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她低下头,微微侧过身子,避着沈醉欢揉了揉自己有些鼓胀的小肚子。

方想说让她娘帮忙夹一下最近的那道菜。

就见父亲曲起手指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

沉声道:“吃饱了就别闹你娘了,去自己凳子上好好坐着。”

顾棠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什么叫闹她娘嘛!

她明明最喜欢娘亲了。

小嘴巴动了动,方想说些什么。

便听到顾长策又说:“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顾棠:!!!

这话简直就是往她心口上插刀子!

天知道,顾棠最讨厌别人讲她胖了。

同窗江知渺曾经在被她气狠之时,提过一句。

被顾棠追着揍了好几天。

她咬牙切齿的冲那边看过去,可一对上她父亲那张冷肃的表情。

又在即刻间偃旗息鼓。

...她从小就是顾长策一手带大的,因性情顽劣,也没少挨了揍。

故而是有些打心底里怕他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

顾棠恨恨的磨了一下自己有些隐隐发痒的后糟牙。

只得委委屈屈的从沈醉欢身上爬了下去,又重新规矩的坐回了自己凳子上。

这边沈醉欢也看向了顾长策。

她心中暗暗想。

这男人,不管长大了怎么变。

嘴毒的毛病到底还是改不了。

她还记得去年家中曾来了位远房表哥,模样长的清隽俊朗。

说话做事也是端方有礼,滴水不漏。

整个府上的姑娘们都很喜欢他。

沈醉欢受了姨母的嘱托,让好好招待表哥,莫让人家觉得府上怠慢了去。

因而她和这位远方表哥也一度走的很近。

可顾长策偏生的喜欢天天追在她身后说表哥的坏话。

说的她烦不胜烦。

不过她后来倒也是发现了那位表哥不是什么好人。

竟偷偷的和家中派来照顾他的侍女暗度陈仓,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但这都是后话了。

沈醉欢看着顾长策怔怔神。

他似略有所感,抬起了那双清冽的眼睛。

目光浦一和她对上,便又轻描淡写的错开。

沈醉欢:......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偷看被逮到了。

她恨不得挖条地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方才光顾着喂顾棠,她尚且没来得及吃多少东西。

拿起白瓷勺,又发现面前的是空碗。

正准备随意吃点饭菜填填肚子。

旁边便传来一阵轻微的碗碟相撞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顾长策将自己碗中的粥推了过来。

男人低垂着眼睛,不看她。

但声线有些许的紧绷:“吃我的吧。”

话音落下,沈醉欢只觉气血上涌。

虽说他们俩现今的关系是夫妻。

但沈醉欢一时之间仍是无法适应这样亲密的举止。

她嘴唇轻微的嗫嚅了两下。

便又听到对面的男人轻声解释道:“这碗粥尚未动过。”

沈醉欢这才伸出手,端到自己面前来。

小口小口的喝下。

顾棠发现今日的父亲有些奇怪。

平日他用膳总是很快的,用过晚膳后便会匆匆赶去书房处理军中事务。

时而也会去到练武场练剑。

可今日已在晚膳上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父亲仍是端坐在紫檀方凳上,岿然不动。

她下巴搁在桌子上。

眼神在一脸端肃的父亲和低头小口啜饮着米粥的娘亲之间流转了一圈。

好似明白了什么。

开始低着头捂嘴偷笑起来。

沈醉欢用完晚膳后,用侍女呈过来的清茶漱了口,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接着便向父女两人告辞了

她午时身上发了汗。

没洗澡,现今身上仍是觉着黏糊糊的。

待沈醉欢离开后,顾长策也站起了身。

长腿迈开,方欲离开。

步至门口处的时候,却突然被自家小姑娘拽住了袖子。

顾棠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他:“父亲,今晚娘亲来陪我们吃饭了呢!”

闻言,他敛眸蹙眉,居高临下的看向她。

耐心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顾棠又道:“这还是娘亲第一次陪我吃饭...”

她一边摇着他的袖子,一边低下头来撒娇。

“父亲,别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娘亲了,好不好~”

顾棠这孩子性格随了他,平日里极少有低头的时候。

从前因为不爱读书,欺负同学,被他追着满院子的跑。

都不愿开口服个软。

现今却红着眼睛求他:“...别说出去父亲。”

顾长策张了张口。

眼底晦涩如织。

他不想骗沈醉欢,故而克制的辛苦。

可当眼神不经意间落在白瓷碗边上留下的一抹口脂时,终究是自私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男人嗓音低哑,缓缓开口:“...好。”


顾长策自从顾棠出生以后,已经自立家门。

现在他们便住在新的府上。

沈醉欢对府中布置尚且不太熟悉。

由秋雁领着她回到了自己院中。

秋雁是从小侍候她长大的,知道她素来爱整洁。

因此方才走的时候,特地吩咐的院中的扫洒丫鬟备好了热水。

沈醉欢一回到房中便可沐浴了。

她褪去衣衫,待身上只剩一件绯色小衣时,便抬脚踏入木桶之中。

水流温缓,热气蒸腾。

方一进去,沈醉欢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秋雁见主子身体见好,嘴角边也旋即抿出一抹笑意来。

沈醉欢沐浴之时不喜人近身伺候。

她便轻声开口:“主子先洗着,奴婢去房中拿了香膏和换洗衣裳来。”

沈醉欢将脑袋往后仰,后脑勺轻轻靠在浴桶壁上。

双目微阖,淡声道:“嗯。”

顿了顿,她又道:“拿件薄的衣衫来吧。”

午时喝的药烈的很,她直到现在还觉心头一股燥意难消。

秋雁闻言,低低应了声是。

很快便转身退下去准备东西了。

沈醉欢素手轻抬,将发间插的最后一只玉簪拔下来,放置在一旁的小几上。

如云雾般的发丝自然垂落,又被水打湿。

紧紧的贴在她光滑白皙的颈脖脊背上。

先前秋雁特地的在浴桶之中为她撒了些祛风寒用的艾叶和莆菖。

据说是午时来的那位郎中柳鹤与先生特意吩咐的。

沈醉欢也在心中暗暗觉得,他是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这次的药浴泡的人实在是舒服。

以至于她在白天经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竟还有些昏昏欲睡。

直至浴桶中的水开始泛凉,沈醉欢才从中站直了身子。

然而方一站起身,便听到身后的窗子那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像是被人打开又重重阖上的声音。

沈醉欢神经骤然紧绷。

她猛地回过头去,厉声喝道:“谁!”

然而回复她的是只是一片寂静。

好似方才发出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般。

她语气迟疑的叫了声:“...秋雁?”

依旧没有人回她。

但沈醉欢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她像是一个在陌生环境中不断查探环境的小兽一样,双眼警觉的看向周围。

心下想着最坏的打算,不会是什么登徒子夜闯别院吧?

随后又觉得这想法实在离谱。

那会有人傻到去武将家中耍流氓呀!更何况那武将还是向来睚眦必报的顾长策。

...怕是不想活了。

低头沉吟片刻。

沈醉欢赤裸着双脚缓缓从浴桶中走出。

她身上的小衣被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

美好的身体曲线近乎一览无余。

她咬了咬因方才热气蒸腾而变得嫩红的嘴唇。

心想,早知方才便告诉秋雁一声,让她不要将脏衣裳都拿走了。

她现今是连个敝体的都没有。

思索片刻。

手上一使劲,将内室用作遮蔽的布纱撤了下来,勉强当做外衫裹在自己身上。

缓步朝窗子跟前走过去。

轻轻在窗子跟前开了一条缝。

小心翼翼的探着头往外头看。

只见外头一片漆黑,天空像是被打翻了的墨,浸染透的幕布一样。

她只能看到窗前近旁的稀疏叶影轻微摇晃。

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沈醉欢细眉微蹙。

奇怪,明明方才是切切实实听到动静了的,为何现在却没了呢。

正思索间,突然一大团黑影猛然扑入了她怀中。

沈醉欢被吓得花容失色,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她脚下又全是未干的水迹。

一脚踩滑,臀部着地,便坐在了木质地板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而直到沈醉欢摔倒了地上,她也才发现她怀中抱着的东西竟然是软的?!

她不敢睁开眼睛,只上手轻轻揉了一把。

......竟还是毛茸茸的?!

....难得的是手感竟还有些熟悉....

她便战战兢兢的强忍着恐惧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只见一只眯着眼睛的小花猫,正姿态安适的趴在她怀中。

那小花猫通身都是黄白相见的虎斑纹,却在尾巴尖上有着一撮格格不入的灰毛。

沈醉欢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十二岁那年被姨母送到京郊庄子上的小花。

她是真的没想到还能见见到它!

京郊庄子荒僻穷凉。

连人都是吃粗粮的,自然没什么好东西会再喂给猫吃。

小花又惯来挑食,即便被她精细养着的时候,都是浑身精瘦。

更别遑称是被送到那种地地界了!

沈醉欢还以为小花早已生死不知了,却没想到在将军府又见到了她。

她眼眶泛红的在小花身上吸了一口。

心中原本隐隐的惊慌恐惧都被冲散了些。

虽然突然来到了二十一岁这年,但沈醉欢心想,遇到的也不全都是坏事儿嘛!

这边小花到了自己主人怀里也是分外舒心。

它一边趴在沈醉欢胸口处蹭,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沈醉欢便被它逗的咯咯笑了起来。

然而,一人一猫久别重逢,尚不等沈醉欢说些诉真情的话语。

那边,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欢欢!你可还好?!”

顾长策方从练武场回来,心想沈醉欢应当洗完澡了。

便径直往清源居走去。

到了后才发现里头尚且燃着灯。

他便在门口等着。

却在猝不及防间听到了女人的一声尖叫。

心下一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当即推门而入。

却未想到竟见到了如此香 艳的一幕。

只见沈醉欢因为方才小花的磨蹭,将那本就堪堪包裹着雪白绵软的小衣蹭的摇摇欲坠。

薄纱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和笔直修长的大月退。

小脸蛋儿被方才的热气蒸到隐隐泛红,更显欲语还休。

沈醉欢猛然看到推门而入的他。

一句“流氓!”卡在了嗓子眼,又想到现在两人是夫妻。

她死死咬住嘴唇,脸红的几乎要滴血。

而顾长策也是气血上涌。

虽说已经有了顾棠。

但他与沈醉欢同房的次数,满打满算起来...也只有那一次。

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他隐隐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身上好似有火在烧。

就连鬓角都沁出了点点细汗。

他极力克制着,低垂下黑沉的眼眸,不去看她。

声线低哑的问道:“我方才经过这里时,听到你在喊人,...可是遇到了麻烦?”

闻言,沈醉欢颇为尴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怀中抱着的小花还在不明所以的趴在她怀里喵喵乱叫。

沈醉欢低头看了眼小花,开口解释道。

“无事,只是这小东西突然从窗外扑过来,吓了我一跳。”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用手掌轻轻的撸小花身上的毛。

顾长策抬眼,便看到了她在不经意间从杏色布纱中露出的小半截白皙臂膊。

眸底微暗,他闭了闭眼。

....若是再待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来。

...但他至今都忘不了,之前两人彻底撕破脸,便是因为这档子事儿。

为了不使沈醉欢和他方显缓和的关系再次破裂。

顾长策湿润的淡色薄唇微启,缓缓开口道:“若是无事,那我便先离开了。”

沈醉欢红着脸,点了点头。

可这边顾长策方一转过身。

迎面便撞上了正迈着小碎步走进来送衣服的秋雁。

秋雁震惊的眼神在衣衫不整的沈醉欢,和眼底泛红的顾长策之间流转了一圈。

又看了眼地上乱糟糟的水迹,懂事的她很快地便低下了眼帘。

她一边手忙脚乱的将手中呈放衣服和香膏的托盘放置到了小几上,一边在口中小声的告罪:“奴婢该死!扰了大人和夫人的雅兴,奴婢这便退下!”

说完,尚不等沈醉欢反应过来。

便快步离开了内室,又特别“贴心”的将门关上了。

这边,沈醉欢尚未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用独属于十四岁少女的清澈眼神看向顾长策:“...她在说什么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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