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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头成婚后,腹黑首辅宠妻为上全局

天山雪莲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崎岖的山路上,两侧密林内传来乌鸦凄厉地哀嚎,平添几分诡异之气。马车上,姜晚禾被吵醒,她缓和了些许问道:“到哪了?”丫鬟白芷见状,赶忙拿了个软垫放在自家小姐身后,撩开窗纱道:“小姐,咱们抄了一条近路,今晚露宿在官道上,天明时分便可进京。”前些时日,姜晚禾带着丫鬟婆子在距京几百里外的外祖林家做客,突然得到京城姜府传信,信中说祖母病重,看样子是不好了。林家得知后,即刻安排了镖队护送她启程。眼下距离京城越近,姜晚禾越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城内,她正要催促几句,却见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姜大跳下马车,眉头紧锁道:“小姐,有些不对劲。”正值夏日,山路周围草木横生,越往里走,草木湿腐的味道浓郁,杂糅着一丝血腥味。还不等姜...

主角:姜晚禾谢曜   更新:2025-07-02 05: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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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晚禾谢曜的其他类型小说《按头成婚后,腹黑首辅宠妻为上全局》,由网络作家“天山雪莲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崎岖的山路上,两侧密林内传来乌鸦凄厉地哀嚎,平添几分诡异之气。马车上,姜晚禾被吵醒,她缓和了些许问道:“到哪了?”丫鬟白芷见状,赶忙拿了个软垫放在自家小姐身后,撩开窗纱道:“小姐,咱们抄了一条近路,今晚露宿在官道上,天明时分便可进京。”前些时日,姜晚禾带着丫鬟婆子在距京几百里外的外祖林家做客,突然得到京城姜府传信,信中说祖母病重,看样子是不好了。林家得知后,即刻安排了镖队护送她启程。眼下距离京城越近,姜晚禾越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城内,她正要催促几句,却见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姜大跳下马车,眉头紧锁道:“小姐,有些不对劲。”正值夏日,山路周围草木横生,越往里走,草木湿腐的味道浓郁,杂糅着一丝血腥味。还不等姜...

《按头成婚后,腹黑首辅宠妻为上全局》精彩片段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崎岖的山路上,两侧密林内传来乌鸦凄厉地哀嚎,平添几分诡异之气。

马车上,姜晚禾被吵醒,她缓和了些许问道:“到哪了?”

丫鬟白芷见状,赶忙拿了个软垫放在自家小姐身后,撩开窗纱道:“小姐,咱们抄了一条近路,今晚露宿在官道上,天明时分便可进京。”

前些时日,姜晚禾带着丫鬟婆子在距京几百里外的外祖林家做客,突然得到京城姜府传信,信中说祖母病重,看样子是不好了。

林家得知后,即刻安排了镖队护送她启程。

眼下距离京城越近,姜晚禾越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城内,她正要催促几句,却见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姜大跳下马车,眉头紧锁道:“小姐,有些不对劲。”

正值夏日,山路周围草木横生,越往里走,草木湿腐的味道浓郁,杂糅着一丝血腥味。

还不等姜晚禾说话,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姜大顿时戒备,抽出腰间的匕首。

林家请来的镖队众人皆从马上一跃而下,严阵以待。

很快的,响动处草丛被压塌一片,入目可见一片猩红。

来人浑身是血,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正在挣扎地努力向前爬。

他看到前方马车上的标记,眼底的绝望散去,挣扎求救道:“可是姜家的车队?我家公子在回京的路上遇见山匪偷袭……”

来人说着,指着一侧密林,目光满是恳求之色。

“你家公子是何人?”

姜大强自镇定,追问道。

“谢……”

来人吊着一口气,拼尽全力才吐出一个字,随即头一歪,无力地垂下去。

姜大也算是见过世面,见状仍骇了一跳:“小姐,他说的谢,谢家,那不就是国公府的人!”

听到与国公府有关,姜晚禾跳下马车,把手放在那人的脖颈一侧按下,片刻后摇摇头道:“没救了。”

白芷倒吸一口冷气:“奴婢听说谢世子在近期归京,谁想到谢世子遭难被您赶上了。”

姜家老夫人与国公府的老太君曾是手帕交,几十年的交情,有这层关系在,两府走动还算频繁。

何况自家马车带了标记,虽说眼前这个没气了,若是再有冒出来的下人,姜家袖手旁观,传出去不好听。

“这……”

姜大的职责是保护姜晚禾,仍旧显得迟疑,不是他心狠,正常情况下,他不介意管一管闲事的。

然而此地虽距离京城几十里,周边皆为蜿蜒小路,鲜少有马车路过,山上倒是有些野鸡野兔,山匪来了都只能打猎。

姜晚禾思量片刻,很快做了决定:“谢家的下人重伤不愈,其中至少间隔一个时辰以上,姜大你带人去周围找找,若是找到世子,就与咱们同车归京。”

见姜大颇为不愿,姜晚禾无奈解释道:“你也说了此地山匪罕见,若真有山匪打劫,咱们路过也未必能独善其身。”

“退一步说,若是有人伪装成山匪下死手,那必定是深仇大恨,冤有头债有主……”

姜晚禾反复衡量,幕后黑手选择在京城外动手,显然不想闹大。

还有一点,她藏在心里没说,此行遇见了国公府的人,若真见死不救,万一传扬出去,怕是要与国公府结仇。

谢曜风光霁月,实则小肚鸡肠,姜晚禾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一回好人。

“小姐,您说的极是。”

姜大摩挲着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迸发出神采,他叫来几个身手极好的镖师,小声交代几句。

见自家小姐目露询问之色,姜大忙不迭地道:“小姐,老爷夫人交代过,小的必定要留在您身边护您周全,谢世子芝兰玉树,他们也是认得的。”

“是,姜小姐放心,咱们跑过京城,有幸目睹过谢世子的风采。”

谢曜被称为京城第一公子,如山间雪云中月,不仅仅是相貌出众,才学也颇为受人推崇。

在民间,关于谢曜的传闻多不胜数,镖师们走南闯北,听多了八卦。

“见机行事,若是过于凶险……”

姜晚禾出言暗示,想了想又把“不救也罢”四个字咽回,她一个弱女子为谢曜冒险,已经是仁至义尽。

对于能否把人救回,她不强求。

此刻,在密林靠近山壁的石洞中,谢曜席地而坐,垂眸静默。

尽管刚经历一番刺杀,他却不见半点狼狈,玄色衣衫周边带着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轻薄柔软的布料随风飘动,与阴暗潮湿四处是苔藓的石洞格格不入。

“主子,东边有马车的动静,属下查探过,是姜家小姐探亲归京路过……”

石洞里,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跪地回禀道。

谢曜身旁,刚包扎好伤口的小厮安福鼓了鼓脸,脸上仍可见愤怒之色:“世子,定是雨墨那个叛徒良心发现了,吊着一口气找人求救,若非他泄露了咱们的行踪,您怎可能遭遇刺杀!”

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安福没想到那个叛徒是雨墨,世子一直以来费心培养之人。

找人呼救?

天真!

那些刺客虽然武艺高强,却没伤害到世子一根毫毛,都被麻利解决后挖坑埋了,保管透不出口风。

黑衣人无视聒噪的小厮安福,提议道:“主子,不如与姜小姐的车队同行。”

“万万不可,世子若跟姜家车队归京,可是米粮掉进老鼠窝了!”

安福把头摇晃成拨浪鼓,“京城谁人不知,世子还没有定亲,是京城贵女心目中佳婿人选,若是姜家捡了这个便宜挟恩图报……”

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姜家若以此大做文章,安福不敢想了。

为了世子下半辈子,也不能上姜家的贼船,不,贼车!

“闭嘴。”

谢曜淡淡扫了安福一眼,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逼而来,让人无法抗拒。

随后,他目光微微一凝,对身旁斑驳染血的血衣露出嫌弃之色。

可尽管如此,谢曜仍旧不紧不慢地脱下外衫换上。

等了许久的机会,在他千呼万唤中终于来了!


安福眼睁睁地看着一向喜洁的世子换上血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暗暗翻了个白眼鄙视安福,而后正色道:“主子遭遇刺客,若非被人搭救,如何名正言顺归京?”

刺客都被灭口了,主子习武之事却不可暴露,否则暗处黑手警惕起来,又要无端生出许多风波。

“走吧。”

谢曜没有把心底的焦急表现出半分,淡声道。

他眉眼修长疏朗,眼中的神采宛如润玉上莹白的光泽,温润通透,如水中泠月。

哪怕一身血污却不显狼狈,举手投足之间带了几分慵懒之感,气势逼人。

安福自知世子的决定无更改的可能,仍旧冒死进言道:“您糊涂啊,大不了等上一晚,就可省去很多麻烦,若真被姜家盯上,那……”

“主子都愿意,你废话什么?”

跟在世子身边多年,黑衣人看得真切,主子在原地枯坐一个时辰,似乎就在等人。

而且姜小姐,正是主子要等之人。

所以到底谁算计算,还不一定呢!

“那……”

安福恼羞成怒,正要吵上几句,他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声音,顿时哭丧着一张脸,世子为怕他说实话,到底做了什么?

“走。”

时机刚刚好,刚刚还一派闲适的谢曜,已经换了面孔,他靠在小厮安福身侧出了山洞,又在杂草中滚了一圈。

“小姐,谢世子在那边!”

草丛后有动静,姜大警惕地握着匕首上前,见是谢曜主仆,赶忙大声提醒。

安福动了动下巴,发觉自己又能说话了,配合求救道:“壮士,救救我家世子!”

迎面那车夫是姜家的姜大,化成灰安福都认得。

“谢世子,您感觉怎么样?”

姜晚禾帮不上大忙,想了想还是没下马车,只是撩开车帘有礼地问候一句。

“无……无妨。”

谢曜脸色苍白如纸,双唇微张,蜷缩成一团似在瑟瑟发抖。

阴冷的凉风吹过,他蠕动干裂的唇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声,嗓子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嘶哑,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几年未见,姜晚禾只留给他一个晃动的影子,谢曜心中暗自不满。

原本姜晚禾下马车,他可以靠在她身上,到底是差了一步。

找人的镖师归来,众人商议打算再次启程赶路。

“谢世子,您放心,此行我带了镖队,会护送您回京。”

京城贵女人人争抢的肥肉就在眼前,姜晚禾只觉得太腻,根本没有沾边的意思。

“多谢姜小姐!”

安福见状心中欢喜,道谢诚恳了几分。

姜晚禾抿唇点了点头,心里不屑,谢不谢的有何意义,还不如来点实在的。

虽是无心,到底救了谢曜,谢家应该不会那么小气,谢礼厚重一些才是。

姜大却不肯轻易放过,他转了转眼睛,拍着胸口豪爽地出言:“谢世子遇险,被我家小姐碰见了,这就是天大的缘分啊!”

自家小姐的草包名声响亮,已经成为老爷和夫人的心病。

府中倒是不缺提亲的人,大多是世家的纨绔子,要么是书香门第不学无术只知道去花楼里找乐子的臭虫,并非良配。

姜大之所以答应管闲事,也是起了心思。

安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刚还庆幸姜小姐有自知之明,结果车夫就硬凑,原来是为欲擒故纵,无耻!

等主仆二人上了马车,白芷用手扯了扯面颊,察觉到疼痛这才呲牙道:“小姐,您救了第谢世子!”

京城第一公子,无数高门贵女心中的白月光!

只可惜谢曜无心亲事,始终形单影只,害的贵女们芳心破碎,不得不另嫁他人。

“白芷,姜大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机缘。”

此机缘非彼机缘,姜晚禾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她本就生得美,海藻一般的长发披散着,在昏黄的油灯下更是肤若凝脂,明艳的五官精致脱俗,眼角的泪痣又添了几分娇媚。

“小姐,据奴婢所知,谢世子此番回京是被皇上委以重任,他已经过了及冠之年,却洁身自好,身边只有小厮,没有小妾通房,若您真能嫁入谢家……”

白芷一脸神往,只有这般出众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家小姐!

姜晚禾捏了捏白芷的圆脸,摇头失笑:“你想什么呢?如谢世子这般已经过了及冠之年的男子,身边没有通房小妾,也并不流连花丛,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是有些。”

白芷仔细想了下,“许是谢家家风甚严吧!”

“不,可能他根本就不喜欢女子。”

姜晚禾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谢家祖籍在江南,江南那些书生以白为美,有些书生为了显白涂抹脂粉,断袖之癖也不算多惊世骇俗了。

白芷瞪大眼睛,仿佛窥破了不得的隐秘,惊道:“怎么可能?”

姜晚禾勾唇,片刻后只简单回了几个字:“安宁郡主。”

安宁郡主是个大美人,并且心系谢曜,苦等多年未果,最后在十九岁不得不出嫁,新郎官还是谢曜的堂兄谢晖。

京城里流言凶猛,都说安宁郡主疯魔了,得不到谢曜,索性就嫁给与谢曜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堂兄当替代品。

“小姐,还是您更聪明,奴婢看那安福似乎很怕您与谢世子接触,保不齐有点事。”

白芷细品下,得出结论。

后方的马车上,谢曜正在喝茶,突然一口茶喷出,刚好精准无误地喷到安福脸上。

“世子,您……”

安福抹了一把脸,委屈的不行,又迅速调整好心态问道,“您不会真受到惊吓了吧?”

那些刺客,除了有暗卫抵挡,剩下多一半都是他家世子凭借一己之力一刀封喉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与姜家马车归京,您后悔了?”

安福琢磨下恍然大悟,很积极地出主意道,“小的看了,咱们这辆马车没有姜家的标记,进城后您不要露脸,咱们与姜家分开……”

这种事,为降低影响,得知的人越少越好。

就算姜家那边大嘴巴到处说,旁人也不信。

“咳咳。”

谢曜面色变了变,用帕子点了点嘴角。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前面马车中的对话他听了个清楚,姜家那小丫头,从小就是个爱哭鼻子的,这么多年二人未见,竟与丫鬟诋毁他。

如他身边未有通房,不去花楼洁身自好之人,反而被污蔑成断袖的异类?

谢曜看了一眼身边不断献殷勤的安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的眼光,真有这么不好?


落日余韵散尽,天边肉眼可见的变黑。

入夜时分,几辆马车仍行在蜿蜒小路上,马蹄嗒嗒作响。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等车队转入进京的官道,姜晚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看来她猜想的没错,谢曜招惹上仇家,对方对在人多眼杂的地界动手,还是有几分忌惮,没了后续动作。

“小姐,今晚委屈您了,咱们在此地休整,等天亮第一时间进城。”

老夫人命悬一线,姜大愁眉不展,很怕明早进城等来的是噩耗。

姜晚禾微微点头,问一旁的白芷道:“咱们可剩下食材了?”

为赶路,林家请来的镖师护送他们抄小路,担着风险不说,一整日只用馒头就水充饥。

馒头太干,噎得镖师们差点翻白眼。

对方帮了大忙,姜晚禾总惦记回报一二。

白芷打开小几,内里除了一匣子已经碎了的点心渣,空空如也,她羞愧地道:“小姐,是奴婢疏忽了补给。”

“不怪你。”

姜晚禾摇摇头,她这个做主子的焦躁不安,一心赶路,连白芷都被传染了,多了几分愁绪。

好在停在官道上,周边有夜宿同样等赶早进城的商队。

姜大跑腿,买了细白面和一大块五花肉。

姜大是糙汉子,厨艺上没天分,请示姜晚禾问道:“小姐,咱们炖红烧肉?”

“不了,做臊子面吧。”

肉少,做一锅红烧肉,每人分个两块,只够塞牙缝的。

商议好后,姜大带着几个镖师帮忙揉面。

揉面讲究,是技术活儿,安福鬼鬼祟祟地下马车,被姜晚禾炒臊子吸引了去。

一口大铁锅架在火堆上,火势正旺。

油热后,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下入锅中,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五花肉被火燎了一圈,顿时成金黄色,微微卷边,肉香弥漫。

安福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咽下口水,他舍不得挪窝,哪怕遭了白芷的白眼,仍旧守在锅边不远处眼巴巴地盯着。

“白芷,下料!”

姜晚禾飞快地翻动铁铲,神色很是专注。

白芷忙吆喝道:“来了,小姐!”

紧接着,葱姜,红辣椒,辣椒面等有秩序地被丢入锅中,每一片五花肉都裹着红艳艳的辣椒粉,肉香味与辛辣味混合飘的老远,连周边已经歇下的商队,都被馋虫叫醒,睡意全无。

“白芷,没想到你家小姐有这等手艺,不知……”

安福磕磕巴巴,心里别提多震惊了。

那红油臊子出锅,哪怕没尝到,安福也有预感,绝对是罕见又正宗的美味!

他之前受京城传言影响,很是瞧不起姜晚禾,这会儿有所改观。

安福正琢磨放下脸皮,寻个由头要一碗臊子面,就听见白芷道:“安福,你与谢世子受到惊吓,有暗伤又见了血腥,最好还是不要吃辛辣之物,我家小姐心善,特地找路过的商队要了粳米煮粥。”

等安福从呆愣中惊醒,锅底也只剩下一层红油。

安福一步三回头,小声念叨:“那红油也不能浪费啊,沾馒头吃极香!”

马车上油灯枯黄,谢曜靠在车壁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睡了。

安福吸了吸鼻子,姜晚禾炒臊子的香味早已盖过车内驱蚊的艾草,他发出无声的叹息。

世子不愧是世子,定力强!

安福认命地喝了一口白粥,没注意到谢曜微微颤动的眼皮。

对于姜晚禾有一手好厨艺之事,谢曜并不惊讶,他所得知的,比外人想的要多得多。

翌日,天边刚蒙蒙亮,官道上已经传来喧闹声,等待进城的商队已经排起长龙。

姜晚禾简单洗漱,望着前方缓慢移动的队伍,不由得心急地道:“姜大,你去前面看看,若有熟人,塞点银子请他们通融一下。”

片刻后,姜大折返归来,身后跟着个熟人。

姜晚禾撩开窗纱,诧异地道:“徐大人,您怎么来守城了?”

不怪姜晚禾惊讶,来的人是皇上眼中的大红人,锦麟卫副指挥使徐达。

平日里,徐达养尊处优,算是京城一霸,根本不可能被派来干守城的苦差。

徐达面上带笑,只不过笑容多了几分窘迫,他很快调整面色,双手抱拳朝着皇宫的方向恭敬一拜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几日京城里多了宵小之徒,百姓们人心惶惶,本官夜不能寐啊。”

徐达的话半真半假。

京城里混入宵小之徒是真,最近案件频发,多为流窜作案。

几日前,有官员家的小姐在家中遇害,凶手留下血书嘲讽衙门无能,极为嚣张地表示还会犯案。

皇上震怒,给京兆尹限期七日破案,现下已过半,衙门毫无头绪。

昨夜皇上急召,徐达又因拿不出个章程,被发配到城门做苦力。

“徐大人,您为了京城城防尽心尽力,实属不易。”

姜晚禾面色极为真诚地拍了几句马屁,这才说到重点,“家中祖母病重,晚禾连夜赶路急于进京,只求徐大人通融一二。”

至于停车检查,姜晚禾没有意见。

徐达听姜大说了,他亲自跟过来并不是为姜晚禾,而是来探望好友谢曜。

听说谢曜被姜家捡回来了,徐达眼底的幸灾乐祸都要藏不住了。

若非谢曜自己愿意,谁也勉强不了他。

谢曜那黑心的大尾巴狼,到底在谋划什么?

徐达心思转换极快,安慰道:“姜小姐不必心急,若姜老夫人真有不好,风声早就传出去了。”

“多谢徐大人!”

姜晚禾大喜,这是目前为止她听到最好的消息。

锦麟卫的人消息灵通,官员府上屁大点的小事,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徐达没听说有变故,证明祖母健在。

与姜晚禾寒暄几句,徐达果断来到后方马车。

这下,他可不客气了,大力拍打车门,故意高声道:“言礼,言礼,是你吗?”

徐达嗓门洪亮,已经引发周围排队的人注意。

徐达没有丝毫顾忌,只要车门不开,他就继续敲打。

很快的,车窗打开,安福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无奈地道:“徐大人,您是想昭告天下我家公子正在姜家的车队里吗?”

安福黑着脸,他只盼进城后与姜家人分道扬镳,没成想遇见徐达,要是被大嘴巴宣扬又得横生枝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安福,你什么意思,是你家世子见不得人?”

徐达故作不解,一手把安福扒拉到一边,见谢曜姿态悠闲,与姜大所形容的命悬一线差距甚大。

徐达揉揉眉心道:“言礼,你回来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压力多大,咱们是好兄弟,你要帮兄弟分担啊!”

京城里的案子没破,徐达跟着吃挂落。

昨夜在御书房,皇上一点面子没给他留,一脚踹上徐达的屁股,什么皇上宠臣,差点害他成了笑话。

“我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劳心劳力,作为大齐栋梁,你可知我多苦?”

徐达见到谢曜碎碎念,兄弟相见,要说的话太多。

谢曜把玩着茶盏,面上带着疏淡笑意,慢悠悠地开口:“许久未见,你还是这么聒噪。”

徐达:“……”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诡异中,安福更惆怅了,天儿就是这么被聊死的。

“徐大人,我家世子跟随姜小姐的车队进京,此事您要保密啊,我家世子是男子,不在意名声,但是姜小姐不同。”

安福琢磨了一夜,此事得知的人越少越好。

徐达拍了拍安福,语气凝重地道:“安福,就是因为有你这般严防死守的小厮,言礼才能在已经及冠还是个雏儿。”

见安福面红耳赤要开口辩驳,徐达赶紧保证道,“行了,本官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安福的小心思,徐达一猜一个准儿。

无非是想淡化姜晚禾的救命之恩,怕被姜家缠上,打算送点重礼打发了。

用银子封口,想的美!

等车队进城,徐达当即招来一个手下,吩咐道:“谢世子遇险,被姜家小姐搭救,二人一同进京……”

“啊,谢世子与姜小姐坐了同一辆马车?”

手下没看到正主,被这个大八卦震惊到傻眼,他动了动耳朵,等着听后续。

徐达嘿嘿一笑,对手下的误解很满意。

停了片刻,徐达踹了手下的屁股一脚,骂道:“想听后续?后续老子也不晓得!当然,若把消息传出去,很快就能得知后续了……”

手下呲牙道:“您放心,一日之内定传遍京城。”

散播流言消息,锦麟卫是专业的!

这边马车刚进城,谢曜打了个喷嚏,安福抖了抖,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时辰尚早,城门两侧已经支起了卖早点的摊子,小贩揭开蒸屉,冒着热气的包子弥漫着肉香。

昨晚只喝了一碗白粥,安福正要下马车买吃食充饥,一旁停靠的马车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位眉清目秀的粉衣女子。

“表小姐?”

安福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眼前之人正是自家世子的表妹,吏部侍郎嫡次女沈姝。

沈姝藏在帕子的双手握拳,面色不显,柔声问道:“安福,表哥可在?”

虽是问句,沈姝百分百确认表哥谢曜就在马车内,跟随的还是姜家的车队。

上辈子这一日,谢曜也是因为被刺杀不得已选择与姜晚禾同行,姜家那一家子无耻之徒挟恩图报,有救命之恩压着,谢家无奈,只得同意两家的亲事。

后来,谢曜被皇上重用,步步高升官至首辅,姜晚禾那草包沾光成为一品夫人,风光无二。

反观沈姝,自幼颇有才名,因她表哥是谢曜,京城贵女很愿意与她交好。

沈姝心系谢曜,只可惜被姜晚禾抢走亲事,最后只得下嫁给锦麟卫副指挥使徐达,眼看小妾姨娘一个个地抬进府,为徐达生了一窝庶子庶女,夫妻感情冷淡,沈姝受了一辈子窝囊气。

某日又有庶子出生,沈姝心口疼,一觉醒来发觉她回到了十六岁。

重生的猝不及防,来不及给沈姝时间准备,她只得带上心腹丫鬟偷偷出门,只为截胡表哥谢曜。

沈姝已经想好了,在姜家挟恩图报之前,她去求姑母点头。

只要沈家与谢家亲上加亲,就没姜晚禾什么事了!

“在,表小姐您在这真是太好了!”

安福暗自感动,猜想是表小姐得知自家世子回京的大概时间,所以每日早上都带下人来城门处等待。

“正好我要去给姑母请安,不如表哥坐我的马车如何?”

沈姝低头撕扯着衣摆,很是紧张。

大早上出现在城门,她根本解释不通。

谢曜为人严谨,若是多问几句,沈姝也招架不住,可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之人,未卜先知。

原本,沈姝可以降低影响,第一时间出城接人,可她实在是不愿意见到糟心的徐达。

重生而来,她与徐达已是陌路,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相见!

谢曜俯身下了马车,温和地回道:“不必,为兄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说完,谢曜对着姜大抱拳,又对马车内的姜晚禾道:“姜小姐,救命之恩重于泰山,言礼必将回报。”

说完,谢曜带着安福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沈姝站在原地盯着谢曜的背影咬唇,心中却很是不平,她曾听姑母沈氏提及过,上辈子是姜家的马车送了表哥回府。

因为姜晚禾的马车有标记,被路过有心人察觉,闹的很大。

想到此,沈姝忙四处张望,发觉周围多是进京的商队,稍微放下心来,不过姜家这边还需敲打。

“姜四,你把我表哥带回京,谢家定然不会亏待了,但若想那些有的没的,这点微薄的情意磨没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会遭报应。”

面对声名狼藉的姜晚禾,沈姝冷下脸,说话很不客气。

上辈子沈姝无子,姜晚禾却儿女双全,偷走了本来属于沈姝的好亲事,可以说,姜晚禾是京城贵女共同的情敌。

沈姝面对上辈子的人生赢家,心绪复杂难言。

姜晚禾探出头来挑眉笑道:“怎么,猪拱不到白菜所以恼羞成怒了?我可没兴趣掺和。”

姜府的人还没出现,说明祖母一切都好。

姜晚禾心情不错,懒得与沈姝计较。

二人平日里在诗会赏花会碰见,也是属于两个阵营。

沈姝是才女,姜晚禾是草包,身边的小姐妹各自站队,泾渭分明。

既如此,她姜晚禾骂人也没什么的吧?

毕竟,草包人设牢不可破,谁也不用惯着。

“你……你骂我是猪?”

沈姝疯狂撕扯帕子,大家闺秀谨守礼仪,她气得跳脚,绞尽脑汁仍旧想不出几句骂人的话回击。

姜晚禾见沈姝干着急,饶有兴致地道:“你也可以是白菜。”

“不可!”

沈姝大喊一声,这般,猪岂不是谢曜了?


“你骂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沈姝气得浑身颤抖,不顾身边丫鬟阻拦,指着姜晚禾的马车大声吼道。

姜晚禾认真思量片刻,回道:“是兔子。”

平心而论,姜晚禾一点不想与京城贵女们交恶,彼此关系疏远很好,奈何这些女子总是想方设法来证明她是个空有相貌的草包。

草包就草包吧,没有才学不是大问题。

不想继续与发疯的沈姝掰扯,姜晚禾选了比较喜欢的兔子来比作自己。

兔子看起来温顺,但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谁料,沈姝听闻后,直勾勾地盯着马车,颤颤地对身边的丫鬟道:“青黛,你听见了吗,姜晚禾露出真面目了!”

青黛不想继续话题,而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小姐,天亮了,咱们得赶紧回府,若是给夫人请安去晚了,私自出府的事就瞒不住了!”

天知道她家小姐发什么神经,天不亮就跑来城门处等人。

青黛知晓小姐对谢世子有情意,却不想已经到情根深种的地步,完全无视规矩礼法,擅自做主冲动行事。

“兔子爱吃白菜,姜晚禾她看上了表哥!”

果然,上辈子姜晚禾总大言不惭地说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本人做不得主,沈姝嗤之以鼻,姜晚禾纯属是得了便宜卖乖,京城谁不知道姜家宠女儿?

嫁入谢家,肯定是姜晚禾的意思!

马车已经到拐角处,白芷偷偷地从车窗探看,沈姝还没来得及收敛狰狞的面色,似乎要吃人一般。

白芷瞠目结舌道:“这位沈二小姐,到底什么毛病?”

若非姜晚禾不想多费口舌,白芷非要替自家小姐辩驳几句,是他们沿途救了谢世子,而不是算计好别有用心的倒贴!

“天干物燥罢了。”

姜晚禾也有一丝不解,却没往深处想。

沈姝自诩才女,性子高傲,平日里根本不屑与姜晚禾为伍,二人圈子没多少交集。

姜府在内城,马车行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姜晚禾辰时进府,姜府正乱着,林氏忙得脚不沾地,得知女儿归家,赶忙派身边的林嬷嬷到二门处迎接。

见姜晚禾下马车,林嬷嬷一脸心疼地道:“四小姐,这几日赶路,您吃不好喝不好吧,这不脸颊都清减了几分。”

姜晚禾下意识地捏脸,摇了摇头,急切地问道:“林嬷嬷,祖母的病……”

姜府没有挂白幡,看来徐达的消息准确,到底不晓得具体情况,姜晚禾仍悬着心。

提到老夫人文氏,林嬷嬷笑容满面地道:“原本早上夫人提及要派下人去城门口接您,老夫人突然醒了,夫人也没顾得上。”

文氏已经快要到花甲之年,身子骨一向硬朗。

“前些时日下雨路滑,老夫人在花园里遛弯不小心摔倒磕碰到脑袋,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老爷拿着帖子请了太医院医术高超的吴太医,吴太医说老夫人三日未醒,凶多吉少。”

林嬷嬷频频摇头,本来自家四小姐到了说亲的年纪,若老夫人没了,按照规矩至少又要守孝一年,亲事上更难了。

“原本老爷不抱希望,这才差人去给林家送信,谁晓得前几日有一位神医进府毛遂自荐……”

提到神医,林嬷嬷言语上很是感激。

都说医者父母心,神医在姜府小住的日子,帮府上下人看诊,并且分文不取,态度极为随和。

“老奴阴天下雨腰疼,用了神医的几副膏药,明显见好!”

前往福寿院的路上,林嬷嬷说起府中变化,姜晚禾了解了七七八八。

听到林嬷嬷把重点放在神医身上,姜晚禾似乎有所察觉,面上带了兴奋之色。

不图财,不图利,不怕担责主动上门诊治,这等活菩萨除了她师父莫如尘还有谁?

几年以前京城内乱,姜晚禾曾去京郊姜家别院小住。

因过目不忘,姜晚禾自幼看杂书,偶然得了一本草药的书惊为天人后,经常去山里采药辨识药材。

偶然之间,姜晚禾遇见游历到京城的莫如尘,二人一见如故后,以师徒相称。

“林嬷嬷,那位神医现下在何处?”

祖母要探望,神医也要见!

莫如尘性子洒脱,从不以神医自居,教了姜晚禾一段时日,留下几本医书就去游历了。

师徒再次相见,姜晚禾竟莫名地紧张,她已经学有所成,迫切得到师父他老人家的认可。

“老夫人醒了,神医定在福寿院为老夫人诊脉。”

林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姜晚禾看出来了,直言道:“林嬷嬷,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四小姐,神医在府上下榻,并未传扬出去。”

只犹豫片刻,林嬷嬷实话实说,“一来,吴太医医治不好老夫人,却被外来名不见经传的郎中诊治,传扬出去,咱们姜府就得被记恨上。”

太医院的太医气量狭小,自认为医术有传承为正统,看不上外面的野路子。

林嬷嬷撇撇嘴又道:“这也是神医提出来的,神医初到京城,树大招风,也不想被打扰。”

“好。”

姜晚禾若有所思,这的确符合师父的脾性。

什么名声,师父他从不在意!

说话间,主仆几人来到福寿院。

门口处,丫鬟红玉正来回踱步,见姜晚禾回来了,笑眯眯地道:“四小姐,老夫人大好了!”

文氏昏迷不醒,几日来早中晚,皆被神医施针。

原本姜家都有准备后事的心思,谁料昨晚文氏突然清醒,说话清晰。

就这般,姜家人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很怕是回光返照。

好在一切如神医所说,今早清醒后就会大好,只不过文氏脑袋里有淤血,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红玉打了帘子,请姜晚禾进门。

房内站着黑压压的人头,姜晚禾余光一扫,祖母病重,姜家几房的人算是凑齐了。

“晚禾回来了?”

文氏眼尖,看到姜晚禾,当即笑眯眯招呼她,“来,到祖母身边坐。”

“祖母!”

姜晚禾迈着大步上前,仔细打量文氏。

许是昏迷的时日太多了,文氏原本红润的脸干瘪了些,两鬓发白更多了。

差点失去祖母,哪怕文氏活生生就在眼前,姜晚禾仍感到后怕,她眨眨眼,红了眼眶。

“瞧瞧你这丫头,从小就爱哭,祖母不是没事?”

文氏为人还算宽和,平日里总是一副笑模样,最是宠溺小辈。

尤其是姜晚禾,从小在文氏身边长大,祖孙情深。

“那您也要小心些,下雨天出门遛弯,身边也要有几个丫鬟扶着才是!”

姜晚禾一句话,只听见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角落处,一家之主姜文栋用帕子抹了一把汗,暗道女儿好样的,这般劝慰的话,他这个做儿子的可不敢说!


“是是是,祖母的错!”

姜老夫人文氏瞪了姜文栋一眼,转头对姜晚禾又是笑眯眯的了。

姜家与京城别的人家不同,女子比男子金贵。

文氏生了三个儿子,做梦都想生个贴心的女儿,只可惜她命不好,未能如愿。

文氏早年丧夫,独自拉扯大几个儿子,作为女子有太多心酸,习惯了情绪内敛,却说一不二。

姜文栋心里极为认同女儿,表面上还得唱红脸,轻咳两声道:“晚禾,这是意外,你祖母是极为小心的。”

“行了老大,我还不知道你话里的官司?”

差点归西,文氏捡回来一条命,不敢心存侥幸。

若她真的蹬腿了,那晚禾的亲事怎么办?

为姜晚禾择一良婿,是文氏的心病,京城这些高门公子,多半靠祖产蒙荫,一个比一个饭桶,哪里是良配了?

文氏心事重重,其余人闭口不言,房内陷入一片凝滞。

等了片刻,姜文栋率先开口,看向莫如尘道:“莫神医,您是姜家的救命恩人,此番不能为您挣来名声不说还需要藏着掖着,是姜家理亏。”

莫如尘勾唇看了一眼姜晚禾,又对姜文栋摆摆手道,“姜大人不必客气,在下之所以来府上,只是为当初定下的五年之约。”

话毕,莫如尘点点头,识相地出去了。

五年之约?

姜文栋听懂了,这是莫神医与姜家人有渊源,因而来帮了大忙。

那人,到底是谁?

姜晚禾垂眸,深藏功与名。

“老夫人,奴婢有要事回禀。”

白芷内心焦急,很怕谢家突然上门,杀姜家一个措手不及。

得到准许,白芷嘴皮子利落地道:“小姐在回京路上,救下了被山匪追杀的谢世子。”

白芷的话如一声惊雷,房内顿时炸开锅了。

文氏轻蹙眉心,身子靠在椅背上,沉声问道:“你说是谢家的言礼?”

白芷如小鸡啄米的点头:“正是。”

“这么说还真是缘分。”

文氏与谢家的老太君出嫁之前就相识,二人投脾气,交好了几十年。

原本,二人有心撮合小辈结亲,可惜两家不停地生儿子,只有姜晚禾是姜家唯一的嫡女,再加上谢曜外放做官历练不在京城,此事无人再提。

姜家人从未想过,姜晚禾草包的名声根本配不上国公府世子。

对于此,姜家人都有几分盲目自信。

“娘,晚禾的亲事不着急。”

知母莫若子,姜文栋不是很情愿。

谢曜纵然家世相貌和才学都无可挑剔,他家女儿也不差啊!

“晚禾刚及笄,还能在家里留几年,若是嫁人当了别人家的媳妇,哪能这么松快?”

当着姜晚禾的面,姜家人讨论她的亲事,没有半点避讳。

姜晚禾也看出祖母的打算,她郑重表明立场:“祖母,咱们姜家对谢家有恩,两家可以多走动,若是以亲事要挟,反而不美。”

救命之恩不是小事,换多多的银子和人情不好?这是可以无限利用的好机会。

若是按头结亲,谢家不再领情,姜家也会遭人耻笑。

哪怕谢曜名声再响亮,姜晚禾对这等表里不一的人没有半点喜欢。

五岁那年,姜晚禾曾与祖母去谢家做客,彼时她的纸鸢落到矮树上,谢曜明明伸手就可以帮忙,却站在一旁闲适围观,任凭她抹眼泪无动于衷。

谢曜抓过她的辫子,用虫子恐吓过她,诸如此类多如牛毛,足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什么温文尔雅,风光霁月的国公府世子?呸,恶劣!

就算此番谢曜还算客气守礼,那又如何?

当年发生的一切,姜晚禾清楚明白的记在一个小本本上,已经写到最后一页,这还是二人许多年未见的情况下。

“晚禾,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此乃一段佳话美谈,怎么算是挟恩图报?”

姜家老二姜文柏接过话头,抚掌道,“这门亲事,二叔看很不错。”

以姜家的门第与国公府结亲,稍微有一些高攀。

“都说高门嫁女,咱们家晚禾容貌顶尖,性子又天真烂漫,谢家娶到晚禾,是他们的福气!”

姜文柏巧舌如簧,把侄女姜晚禾的草包名声很好的美化了。

姜晚禾微微有些脸热,若不是知晓二叔的真实想法就是如此,她都怀疑对方在阴阳她了。

有全然护着她的家人,姜晚禾懒得去纠结所谓的名声,舒服自在便好。

关于是否挟恩图报,姜家众人展开激烈的讨论。

“放眼京城,如谢世子这般品行高洁的男子,实属少见。”

姜文柏的妻子杜氏马上声援自家老爷,言语极为中肯。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文氏摔倒后,身子明显大不如前。

早把姜晚禾的亲事定下来,众人都会安心些。

“先定亲,咱们姜家又不急着嫁女儿,多留府上几年也好。”

“是啊,不然如安宁郡主那般,嫁过去都要二十了……”

二房杜氏提到安宁郡主后,房内突的陷入一阵沉默。

刚刚还显得热络的姜文柏,当即改了主意。

“不行,这门亲事不妥!”

姜文柏摩挲着胡子仔细琢磨,迅速反悔。

杜氏继续附和道:“娘,大哥大嫂,是我太着急,忘了国公府还未曾分家。”

安宁郡主心系国公府世子谢曜,这在京城不是秘密。

高贵如郡主,照样当不上世子夫人,最后只得含恨嫁给谢曜的堂兄谢晖。

二人成亲没多久,谢曜离京去了南边任职。

“谢家是百年望族,规矩多如牛毛,若晚禾嫁过去,岂不是还得去婆婆面前立规矩?”

姜家千宠万宠的嫡女,可不是给谢家糟蹋的!

谢曜再有才名,那也不要!

刚刚的形势大逆转,众人恨不得踩上一脚,把谢曜踹到泥坑里去。

“都闭嘴!”

文氏脑袋大三圈,她需要静养!

至于结亲一事,还真需再仔细斟酌,权衡利弊。

从福寿院出来,姜晚禾如释重负。

白芷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门亲事换上任何未嫁的贵女都要庆祝三日,您不愿吗?”

“不。”

回房后,姜晚禾没有搭理几个丫鬟,从床下找到带锁的小匣子打开。

若祖母真要同意亲事,她就把记载谢曜恶行的小本本当杀手锏上交!


“小姐,晚霜小姐来了。”

丫鬟白芍正在倒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回禀道。

姜晚禾把小册子再次锁到匣子内,这才从内间出来,吩咐道:“白芍白蔻,你们准备一些糕饼小食,我要与堂姐说说话。”

姜晚霜是二房庶女,比姜晚禾大几个月。

姜家女儿少,没有大户人家后宅那些弯弯绕,庶女也只有姜晚霜自己,再加上姐妹俩年纪相仿,关系不错。

“小妹,刚在祖母那,根本轮不上我插嘴。”

姜家已经分家,二房府上就在临街,姜晚霜经常上门找姜晚禾说话,她拉着姜晚禾的胳膊仔细打量,见姜晚禾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京城附近的山匪,想必是十分凶残,若下次遇见此事,你要斟酌好……”

姜晚霜面皮薄,拐弯抹角,她想告诉姜晚禾不必管谢曜的死活,又不好直言。

“堂姐,我懂,这次是赶巧了。”

姜晚禾扑哧一笑,她这个堂姐是个老实人,心善,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相当不易了。

茶水端上,姜晚禾拈起一块杏仁酥。

杏仁酥微甜,入口即化,奶香味混合杏仁的颗粒感,唇齿留香。

姜晚霜抿了一口茶水,面色微红,支支吾吾地道:“小妹,你对亲事怎么看?”

姜家娇宠女儿,规矩只要求在外做做样子即可。

提到亲事,姜晚霜免不了露出一抹忧虑。

姜晚禾不在意地道:“堂姐,你是知道我的名声不那么好,就算姜家愿意,谢家也必定会推拒亲事。”

再一个,出于对亲人的信任,姜晚禾坚信爹娘祖母不会害她。

“谢家凭什么?”

提到名声,姜晚霜很是激动,声音拔高了些,“若是他们看不上你才是瞎了眼!”

京城贵女,没有一人比自家堂妹好!

什么草包名声,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

姜晚禾揉揉眉心,软了语气哄着道:“是了,我是那天上的仙女下凡,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本来就是仙女!”

姜晚霜嘟囔两句,她来的确是有事求堂妹帮忙,没想到她还没提,就被看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姜晚霜不好意思道:“小妹,我想找你借点银子,等铺子盈余再……”

“多少?”

姜晚禾放下茶盏,目光清明。

这一个月来,已经是姜晚霜第三次登门了。

前两次,姜晚禾给银子很痛快,虽然心里疑惑,却没有主动询问。

姜晚霜把头垂得很低,声音弱了下去,咬唇道:“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不算是个小数目。

京城高门贵女,吃穿用度都由府上承担,每个月最多给二两月例,用来买个小零嘴,给下人打赏,也尽够了。

姜家女子金贵,作为庶女,姜晚霜的日子比其余府上的嫡女还要好些,还未及笄就掌管了姜家名下一间胭脂水粉的铺子,铺子收益可观,盈余归姜晚霜随意支配。

按照常理,姜晚霜不应该缺钱。

姜晚禾沉吟片刻,直言道:“堂姐,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处了?”

“也不算是难处。”

姜晚霜斟酌一下,说出原委,“小妹,你知道崔莺吧?”

“知道。”

姜晚禾点点头,不明白姜晚霜借钱为何与崔莺有关。

崔莺是六品小官嫡女,性子柔顺,不嫌弃姜晚霜是庶女,二人算是十分交好了。

“崔莺被害了。”

提到好姐妹,姜晚霜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赶忙掏出帕子点了点眼角,哽咽道:“你刚回京还不得知,前几日京城出了命案,崔莺被害死在闺房里,并且还,还……”

姜晚霜眼底浮现出一抹恐惧,呆愣半晌,这才鼓足勇气继续道:“崔莺不仅被糟蹋,而且还被挖了下身。”

更具体的,姜晚霜羞于启齿。

若非京城闹到沸沸扬扬,姜晚霜对于细节不得而知。

姜晚禾倒吸一口冷气:“我在城门处遇见了锦麟卫徐大人,他三言两语提及了案件。”

据说,凶手不但凶残,而且还留了血书挑衅官府。

“崔小姐她是否有仇家?”

姜晚禾问出口,见堂姐姜晚霜摇头,苦笑道,“是了,她那柔弱的性子,很难与人为敌。”

崔大人在京城里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小官,崔莺更是个和软的面团性子,既如此,凶手为何盯上了崔家,难道是随机选人作案?

“我与几个小姐妹约定,要在崔莺头七那日去护国寺为她做一场法事,全了姐妹情分。”

请得道高僧,花费的银子不少,姜晚霜一时间捉襟见肘。

“小妹,你是知道的,母亲她对钱财一向看重,我若与她说,还得过爹爹那一关。”

姜晚霜的姨娘生产后身子骨不好,十年前就没了。

从那后,姜晚霜被抱到二房杜氏身边养大。

杜氏只有两个儿子,一心生女儿,对姜晚霜视如己出。

正是因为此,杜氏也容易大惊小怪,什么都要去请示姜文柏。

姜晚霜避重就轻,姜晚禾没有二话,爽快地借了银子。

等人一走,姜晚禾把丫鬟白芍叫来,问道:“堂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这次借钱事出有因,那前两次的一百两呢?

闺中女子,花费最多的无非是衣衫首饰,看姜晚霜的穿戴,二婶杜氏绝对没有亏待。

“小姐,奴婢找机会去打探下。”

白芍与姜晚霜的丫鬟白薇都是姜家的家生子,二人是亲姐妹,打探起来更方便。

姜晚禾倒是不想窥探堂姐的隐私,只担心那边有隐情。

到了下晌,白芍急匆匆地前来回话。

“小姐,奴婢找姐姐打听了,她那边支支吾吾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说实话。”

白芍反复试探,奈何白薇嘴巴严,她什么都问不出。

最后白薇被逼急了,提着裙摆跑走,走之前留话道:“这是小姐的秘密,我一个做下人的怎能随意说出去?”

虽说是亲姐妹,白薇与白芍各为其主。

白芍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抓了抓帕子:“奴婢只得去了晚霜小姐名下的胭脂水粉铺子打探,听掌柜说,晚霜小姐已经把账面上的银子都支走了。”


账面上的银子至少有千两,姜晚霜全部支走,到底用来做什么了?

姜晚禾只感觉疑惑,琢磨找机会要与堂姐好好聊聊,姜晚霜心善,容易被人忽悠了去。

“小姐,奴婢去铺子打探,还听到了别的消息。”

白芍察言观色,见自家小姐心情还算可以,壮着胆子回禀,“您救下谢世子,并且与谢世子共乘一辆马车归京,已经传遍了。”

至少,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个话题。

百姓们八卦,纷纷猜测国公府对于姜家的救命之恩会有何等表示。

“胡说!”

白芷打帘子进门,瞪圆了眼睛,“小姐是救了谢世子,那谢世子的小厮安福和防贼一样,小姐根本没与谢世子说上几句话,至于共乘一辆马车,更是无稽之谈!”

“就算谢世子是香饽饽,咱们小姐也没必要上赶着,到底是谁在败坏小姐的名声?”

白蔻不由得想的深一些,眉头紧锁。

那些外人不晓得经过,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最后还要把矛头指向姜家。

姜晚禾歇晌刚起,这会儿彻底清醒,咂舌道:“传得这般快?”

可以肯定,从姜家人的态度来说,并没打算把此事闹大。

以谢家的角度考虑,巴不得撇清关系。

那造谣的人到底是谁?

姜晚禾闭上眼,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子。

还没到一日传播得人尽皆知,这般刻意,倒像是锦麟卫的手笔。

罪魁祸首是徐达,什么仇什么怨啊!

姜晚禾无语,可以想象,以世人的惯常思维,这些谣言都是姜家派人散布,这还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谣言如长了翅膀,国公府那边自然听说了。

正院内,国公夫人沈氏正饶有兴致地插花,似乎并未被流言所累。

沈姝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氏身侧,心中焦急,她就知道姜家无耻,哪怕这辈子表哥谢曜没有坐姜家的马车回府,也没有改变流言蜚语满天飞的走向!

前世,谢家就是承受不了流言妥协的,沈姝不想错失上好的姻缘而后悔一辈子。

想到上辈子浑浑噩噩,沈姝厚着脸皮接过沈氏手中的花,状似无意地问道:“姑母,关于表哥的流言您听说了吗?”

姜晚禾这个草包,无才无德,姜家更是一窝抱团的无耻之徒,但凡有一点脸,都该有自知之明。

沈氏已经年过四十,面上却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她转身,笑眯眯地道:“你是说言礼被山匪打劫?”

出了这般大事,按理说做娘的应该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只不过沈氏心中有章程,完全不受影响:“言礼命硬,岂是小小山匪就能对付的?”

母子连心,沈氏听到消息后很快释然,她相信儿子可以应付。

沈姝揉揉额角,她真惆怅,许是姑母这般不操心的性子,才会和少女一般。

作为谢家当家主母如此,换做旁人绝对做不到。

“姑母,我是说传闻,表哥和姜晚禾坐在一辆马车……”

传闻的目的性太明显,试图把谢曜与姜晚禾绑定,有那么点按头的意思。

本就是救命之恩,谢家很是被动。

重活一世,沈姝面皮厚了许多,她争取道:“想要摆脱姜家,那势必要马上给表哥定一桩亲事。”

只要抢在姜家前头,姜家挟恩图报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沈姝暗示的很明显,她还未定亲,并且心系表哥,将来谢沈两家亲上加亲,婆婆是姑母,将来她过的只有好日子!

沈氏把花插瓶,转过头面色淡淡:“所以,姝儿你的意思是……”

“姑母,我愿意嫁给表哥。”

上辈子沈姝不敢说,现在她敢了,如果藏着掖着,总会留下遗憾。

有重活一次的机会,沈姝必须为终身大事倾尽全力。

等了许久,沈氏都没有言语。

沈姝心中打鼓,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沈氏一眼。

“姝儿,你还是太天真。”

沈氏面无表情,看起来相当平静,她轻轻抬了下眼皮睨了沈姝一眼,举止中流露出清贵和威仪,让沈姝不自觉地颤了颤。

沈氏的话,态度分明。

“姑母……”

沈姝压抑住眼中的泪,虽然沈氏没有出言指责,却比骂她不要脸更让沈姝难受,她垂下头闷声道,“为什么?”

沈家是望族,沈姝又是名门闺秀,不懂为何配不上表哥。

其实上辈子,沈姝和娘亲提起过,娘亲去过一次国公府,严厉地告诫她此事万万不可再提。

她想不通,沈家到底哪里配不上谢家?

“这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可以是任何女子,除了你。”

沈氏微微叹口气,她何尝看不出侄女的心思?

只不过,沈谢两家的亲事再无可能,就算沈氏答应,也过不了族人那一关。

沈姝如被敲了一记闷棍,怎么也想不到姑母如此说,她踉跄地往后栽倒,丫鬟青黛赶忙上前一步将人扶起。

“姝儿,不是你不够好,而是谢家有祖训,不得亲上加亲。”

谢家祖训,算是一段隐秘。

百年前,谢家鼎盛,为了保证血统纯净,几乎不与外族通婚。

这般,造成的后果严重。

原本以为强强联合生下的子嗣必定是天资聪颖,可偏偏事与愿违,被寄予厚望的子嗣里有好几个都是先天残缺的傻子。

此事是谢家的禁忌,也是耻辱,甚至被当成诅咒。

从此后,谢家就多了一条不可违抗的规矩,不可说。

沈姝是谢曜的表妹,二人更是禁忌,如沈氏所说,没有任何可能。

“竟是如此?”

沈姝倒在青黛怀里,面色惨白,心里止不住的失望。

原来上辈子,就算谢曜没有娶姜晚禾,也轮不上她。

可是,因娘亲没有直说,每每过得不好,沈姝留下的只有后悔,后悔没有对姑母坦白心迹,后悔眼睁睁地看着表哥另娶他人。

得知真相,沈姝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时间六神无主。

没有机会嫁给表哥,那她重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院门处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沈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

“表妹,今日多谢。”

谢曜神色温和,以礼相待,却明显不欲多说。

沈姝回过神来,见沈氏已经进房,她很突兀地拦在谢曜面前,不死心的问道:“表哥,流言凶猛,你真的要娶姜晚禾?”


藏在心里许久的话,沈姝脱口而出,她虽然有些懊恼自己沉不住气,可此时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前世成亲后,沈姝困于后宅,每日愁云笼罩,深陷泥潭。

此时,谢曜就在她面前,如墨一般乌润的眼,眉如远山,鼻梁的覆影高挺,唇线有蜿蜒的清晰之感,哪怕五官十分精致,却也不显得阴柔,当真是清隽秀雅,如松如竹。

这般男子,难道真要便宜了姜晚禾?

“表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等能够做主的?”

谢曜言语温文有礼,并未为沈姝的直言感到冒犯,极为耐心的回答问题。

沈姝顿在原地,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好。

等谢曜进房,沈姝才反应过来,表哥并未表现对姜晚禾的不喜和偏见,当真是谦谦君子了。

没错,婚姻大事全靠长辈做主,可是……

沈姝眨眨眼,总感觉哪里不对,似乎是表哥很不耐烦随口在敷衍她,为何她会有这般错觉?

房内,沈氏已经等了许久,她端起茶盏轻抿,面色沉静。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遭遇山匪的消息传遍京城,谢曜正打算安抚娘沈氏。

本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轻描淡写含糊过去,谁料沈氏没有细问,而是微微勾唇笑道:“言礼,母子连心,娘看你没事也就放心了,不过老太君那受到不小的惊吓,此刻还在府中的小佛堂祈福。”

“儿子这就去给祖母请安。”

谢曜站起身急于离开,又被沈氏叫住。

沈氏稍微一思量,问道:“言礼,对于亲事你怎么看?”

众所周知,老太君与姜家老夫人文氏交好,此番姜家又在山匪手中救人,谢家没点表示说不过去。

“现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先不说传闻真假,总要给救命恩人一个交代。”

沈氏说着,用余光偷瞄儿子。

平时来往的夫人,无人不羡慕沈氏有如此出众的儿子,只有沈氏自己知道,她并没有当娘那种成就感。

似乎从谢曜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需要沈氏操心了。

谢曜一门心思做学问,哪怕到了及冠之年了,仍对女色看得极淡。

万一哪日突然看破红尘出家了,沈氏不敢再想。

“娘看姜家那丫头不错。”

不等谢曜答话,沈氏先一步表明态度,“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并不是只适用在女子身上。”

这亲事,不能再耽搁了,当下为催婚的一个契机。

至于姜晚禾草包名声,沈氏一点不在意,她儿子无所不能,能者多劳,将来也会把府中后宅管理得很好。

谢曜垂着头,沉思片刻郑重回道:“但凭娘亲做主。”

沈氏:“……”

望着谢曜离开的背影,沈氏久久回不过神。

明面上,儿子尊重她这个娘亲,可早在上个月,沈氏在信中催促想要在京城帮儿子相看,谢曜可不是这么说的!

难道……

沈氏望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的茶叶,逐渐窥探到真相。

儿子心有成算不假,还是个闷骚,若他反对亲事,有一百种逃脱的法子。

难得答应,如顺水推舟一般。

沈氏心中突然起了点恶趣味,若她这个当娘的极力反对,谢曜该如何应对?

“唉,不敢赌啊。”

沈氏怅然地叹口气,她还是怕儿子出家。

真难!

……

午时过后,茂密的树枝遮挡了日光,国公府后花园通往小佛堂的路上,一片阴凉。

谢曜余光扫到树后绣着金线的裙摆,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厌恶,脚步更加急促了些。

还不等那人现身,谢曜及时转变方向,拐入另一条小路。

“言礼……”

树后,衣着华贵的妇人站定,眼神紧紧追随谢曜而去。

几年了,那在心尖上的男子,终于回京。

安宁郡主的指甲陷入到肉里,她强压下追上去的冲动,面色晦暗。

之前是她太心急,只要人在京城,有的是机会。

眼看谢曜的身形掩入一片花丛中,安宁郡主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的男子,她顿时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当初迫不得已,为接近谢曜,安宁郡主别无选择,只得下嫁给谢曜的堂兄谢晖。

二人虽有几分相似,却是云泥之别。

“怎么,正主归京,郡主就看不上我这个替代品了?”

谢晖嘴角泛着冷意,面色阴鸷,他紧盯着安宁郡主,突然缓缓笑起来,“难道郡主忘记昨夜……”

“放肆!”

安宁郡主大怒,呵斥道。

她对谢曜情根深种,本以为与谢晖只有夫妻之名方便行事,谁料刚成亲不久,心上人远离京城。

苦闷之下,安宁郡主醉酒后眼神迷离,与谢晖有了床笫之欢。

“郡主不是最喜欢为夫放肆?”

在房事上,安宁郡主与谢晖达成共识,谢晖一直扮演堂弟谢曜的角色,以谋求好处。

现下,谢晖强调至少在名义上,他才是安宁郡主的夫君。

话毕,谢晖态度轻蔑地抖了抖衣袖,转过头去。

安宁郡主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面色狰狞一字一顿地道:“谢晖,既然你要撕开遮羞布,那就别怪本郡主……”

说白了,二人各取所需,谢晖惹怒了她,有什么好处?

“你与德全班那个不男不女的戏子云朝……”

安宁郡主只说了一半,谢晖面色大变,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安宁郡主,暗自沉吟。

难道那件事,被安宁这个贱人知晓了?

谢晖男女通吃隐藏得深,还算是隐秘,不过就算谢晖善于隐藏,也难逃枕边人的法眼。

安宁郡主也很奇怪,以往谢晖与同窗不清不楚,经常以做学问为由在府上厮混,怎么换成云朝,谢晖反应如此之大?

心里疑惑,安宁郡主却讥诮地道:“谢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惹本郡主,否则后果你未必能承受得起。”

话里话外,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谢晖面色冰冷,笑意不达眼底,慵懒地道:“哦?”

夫妻二人对视,各怀心思。

安宁郡主自知再说下去很可能会露馅,诈道:“你我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做什么都不重要,做得利落些。”

话毕,安宁郡主抖了抖袖子,带着丫鬟离开。

她身后,谢晖眼底泛着寒光,隐秘若被安宁郡主得知,他是寻求合作,还是杀人灭口?


湖边假山旁,安宁郡主吹响哨子。

约莫几个呼吸,一个遮掩严实的黑衣人跪地,垂头道:“郡主有何吩咐?”

“暗一,帮本郡主查一查德全班的戏子云朝。”

暗卫是安宁郡主从娘家带来的,深得信任,办这点小事不难。

自打嫁入谢家,安宁郡主就分外纠结,她以为可以近水楼台,谢曜外放做官打碎了她的美梦,只能将就用谢晖当替代品。

对于谢晖男女通吃,安宁郡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想过深究。

“查仔细些,直觉告诉本郡主这个云朝不简单。”

安宁郡主闭上眼回味谢晖的神色,笑容讽刺。

暗一点头称是,迟疑片刻又道:“郡主,属下曾自作主张查过云朝。”

安宁郡主转过身,挑眉问道:“那可曾查出点什么?”

德全班的戏子,不过是下贱的玩物而已,若非谢晖的反应令安宁郡主起了疑心,她根本不关注。

“云朝爹娘早亡,因是个好苗子,被德全班的老班主带在身边,长期被……凌虐。”

暗一说得隐晦,正要继续,安宁郡主打断暗一,嗤笑道:“这些就不用说了,你以为戏班子是什么清白的地方?”

不过是个戏子,安宁郡主兴致缺缺,她中所以查云朝,只想多握一个谢晖的把柄,至于那档子事,她并不在意。

“属下也怕污了郡主的耳朵。”

暗一又垂下头,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很快,谢嬷嬷带着几个婆子风风火火的路过,安宁郡主赶忙迎上去道:“谢嬷嬷,你这是……”

“郡主,咱们府上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谢嬷嬷咧着嘴,笑眯眯地等安宁郡主问下去。

安宁郡主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不好的预感,配合道:“你是说世子归京?”

“这只是其中一喜,世子的亲事有着落,可不是双喜临门了?”

谢嬷嬷说完,扫了一眼安宁郡主苍白的面色,心底暗爽。

皇家郡主又如何,有这么不要脸面上赶着的女子?

对世子情根深种,被拒后不死心,非要死乞白赖地嫁入谢家,存的什么心啊。

嫁进门多年一个蛋都没下,还试图在世子的亲事上插手搞破坏,门都没有!

“老太君与姜家老夫人交好,早就盼着两家结亲,如今世子遇见山匪被姜四小姐所救,就算是为报恩,也得撮合这门亲事。”

谢嬷嬷一脸喜气,拍了拍头道,“郡主,瞧瞧老奴这记性,老奴得了吩咐去库房挑选重礼,先行一步了。”

眼看谢嬷嬷带人离开,安宁郡主一脸阴沉地站在原地,指甲嵌入手心的软肉也毫无知觉。

谢曜娶妻?

只要想到有女子躺在谢曜的怀中温存,安宁郡主咬碎了银牙,面皮止不住地颤抖动。

她保证,敢嫁入谢家的女子,活不到洞房花烛。

平复了半晌,安宁郡主这才直起身子,抬眼看到不远处池塘边正在发呆的沈姝,当即心生一计。

“表妹,你来府上了?”

安宁郡主坐在沈姝旁边,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好姐妹。

沈姝神色郁郁,正在想上辈子的事。

原来,就算她与表哥两情相悦也注定没有结果。

虽得知谢家禁忌的时候从震惊到绝望,缓过来后,竟然莫名地释然。

既然重生了,沈姝不想走老路,嫁给徐达那人渣是万万不可能的!

正在思量,冷不丁被握住手,沈姝身子趔趄了下,差点掉到水里。

眼见沈姝失态,安宁郡主忍住把人推下池塘的冲动,扶了沈姝一下,忧虑道:“表妹,你是不是也听到了消息?”

沈姝回过神,神色僵硬了下,她抽出手晃动了下手腕道:“当不得郡主的表妹。”

如果是前世,沈姝自然不敢得罪皇亲,但是想到安宁郡主是个疯子,又是那样的结局,沈姝一点不敢与安宁郡主扯上关系。

开玩笑,一个不好,沈家都会被灭门!

对于沈姝的疏离,安宁郡主杏眸划过凌厉锋芒,很快又归于平静,用平和的语气道:“本郡主一直把你当成姐妹看待,叫表妹是有些不妥。”

称呼不是重点,重点是谢家要与姜家结亲。

京城未嫁的贵女,有谁不想嫁入谢家?

安宁郡主坚信沈姝也有心思,那么二人可以站在同一立场合作,而沈姝正是她的一把快刀。

“郡主,青黛来了,听说表哥要议亲,那我来做客不太合适。”

沈姝的声音没比蚊子大多少,找个借口赶紧溜。

等安宁郡主回过神,沈姝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哼。”

安宁郡主冷哼一声,随后眉头拧在一起,深感失去了掌控。

“郡主,沈姝像一只鹌鹑唯唯诺诺,难不成被沈氏敲打了?”

丫鬟瑶琴上前帮安宁郡主整理裙摆,怀疑道,“看来沈氏对与姜家的亲事很满意,咱们要不要……”

瑶琴面色阴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以郡主的性子,怎么忍受得了谢世子娶妻?姜晚禾那个草包,连谢家的门都进不来。

“不急,静观其变。”

安宁郡主压下心底的戾气,语气不急不缓。

几年都熬过来了,不急于一时。

谢曜归京,仅仅是个开始。

……

有徐达身后的锦麟卫推波助澜,国公府世子谢曜归京遭遇山匪被姜家嫡女姜晚禾救下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一日,已经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有那动作快的茶楼开始写了话本,说书人充分利用噱头,夸大其词:“谢世子被那山匪用沾染鲜血的尖刀锁喉,山匪并不打算留下活口。”

刚到晚膳的时辰,西江月茶楼高朋满座。

说书人面带红光,唾沫星子翻飞,说到惊险处还配上惊恐的表情,听得众人不由得把心悬起来。

“山匪若是得知打劫的是谢世子,怕遭遇报复定是不敢留活口的。”

“好险好险,然后呢!”

“快说,老子要一次听个痛快!”

对于说书人卖关子的行为,底下众人很是不满,纷纷打赏了碎银子。

很快,伙计手中的托盘已经满了,堆成小山状。

说书人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打赏,心中狂喜,看托盘里的银锭来自于二楼雅间,定是爱慕谢世子来打探消息的姑娘们打赏的。

说书人抿了一口茶水,又道:“正在这危急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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